崔安晏猛得站了起来，身边乌漆嘛黑的，唯独前方亮着，大屏幕上在放着发黄的电影，大家各管各的坐在小凳子上看着，正是高潮的情节，没人注意到小角落里的动静。
“你怎么回事，”手被拉了拉，他一低头，看见程星一如既往地板着脸，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肩膀上有一滩可以的水印，“吵着要来看电影，结果看一半就睡着了，睡着了也不安分，要突然站起来。”
崔安晏还在喘着粗气，他这才想起来，他和程星一起去了村里的小电影之夜，因为说是小孩儿不许进，程星以为他才十七岁，一阵好磨歹磨才偷偷进来了。
结果还是意料之中，下面一群光着大膀子的老爷爷们，放的是什么老旧的三级片，头一个剧情就是男主穿着围裙在做饭，和女主在餐厅里亲了起来。
无聊透顶的剧情把他看困了，竟是倒在程星肩头就睡了，睡了就睡了，还流口水。
“怎么，打盹也要喝牛奶吗？”
程星见他一直没回答，就接着打趣道，崔安晏这才堪堪回过神来，假装无视掉那口水印，又坐了回去。
“没，就是，就是被虫咬了一下。”
“哪里，我看看？”
程星探着头就过来了，黑暗中他看不太清楚，只知道对方的呼吸热乎乎地扑在他胸口，让他紧张得都无法呼吸。
“没事了，没事了，星星哥。”
程星也没继续问，把视线继续放到了电影上。
这会儿电影正放到男女主角小的时候，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男主拿柳叶条做了个草圈，上面点缀了点花，带到女主头上，两个人手牵着手，自己给自己操办婚礼。
只是两个小孩子，却真的有了点彼此眼里只有对方的意思来。
崔安晏想起关郁小时候总给他穿的公主裙，忍不住埋怨起他的心大来。
穿什么公主裙，这下好了吧，他被男的看上了，还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
崔安晏手抵着下巴，叹了口气。
“不好看吗？”
“嗯？”崔安晏脑子正乱，一下子没听清程星在说什么，“没什么啊。”
程星见他有些心不在焉的，想着对方大概是刚才做噩梦魇住了，得缓一下，就没再说话了，扯了旁边两根小草，手上动了起来。
“星星哥。”
旁边的声音又痒痒地钻进来了，程星拿鼻腔哼了声算是应着，只觉得那老旧音箱发出的带沙沙声的电影音乐没了，只剩下那人糖一样黏糊的调子。
“你觉得，男生，男生会喜欢男生么？”
“什么？”
崔安晏拿手比划着，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就，就是，一个男的，不喜欢女的，喜欢男的。”
“像你父母一样吗？”
程星以为崔安晏就在和他闲聊，没放在心上，漫不经心地问着。
实际上最开始听朱老师说起来的时候，他也有些惊讶，才知道世界上除了男女搭配，还有男男搭配，甚至还有女女搭配。
但朱老师和他讲这些时，态度是极好的，没什么反对的意思，倒是了解得很详尽，反而是朱老师的儿子回来的时候，会摆架子给对方看。
他只当崔安晏在意自己母亲和外婆之间的关系，才这么问起来。
“我觉得挺好的，你别担心，朱老师也很理解的，她就是有点儿刀子嘴豆腐心，”程星一心想着维护崔安晏的小心情，话一下子多了，反而没去观察对方的表情，“她和我说，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不同类型的人，有些喜欢异性，有些喜欢同性，就和有些人喜欢红色，有些人喜欢绿色，没什么区别，都一样对待就好。”
手里的草环渐渐成了型，程星这才意识到崔安晏没出声，慌张地转过身：“怎么了，为什么突然这样问？”
“没什么，没什么，你今天怎么话这么多！”崔安晏闷闷地答道。
程星不知道自己说错了啥，看着手里的草环，觉得说不定还能再补救一下：“这个送给你，是可以防……”
“你，你你你做什么！”
崔安晏一屁股跌到了地上，塑料小凳子都差点被他坐碎了，他看着程星手里那个小小的草环，又想到刚才电影里放的画面，再联想到了刚才程星的回答。
他站起身来，不分方向地跑走。
他想起刚才在梦里的时候，他看着雁会南的裸体，脑子里不知怎么的，全是程星那张清爽的少年脸，微微红着，却总是迁就着他。
崔安晏捂着滚烫的脸。
啊——他明明是直的啊——
崔安晏跑走的风刮起了地上的树叶，程星看着他跑走的方向，又看了看手里的草环。
就是一个能防蚊的手环啊，是他做得太丑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