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们也不知从哪听来，说是港口停着日本军舰，好像就是从山东来的。
这一下可不得了，学生们当即决定一看究竟，之后就不用说了，那船上硕大的日本国旗，还有军舰的名字，瞬间引爆了爱国情绪。也不知道是学生挑头，还是别的什么人，一把火就点着了船上的毡布。
原本只是一点小火，及时扑灭也就是了，可巧的是当时码头上还堆着别家公司来得及装进仓库的新货，竟全是红酒和布匹。于是小火变大火，大火扑不灭，死伤在所难免。
李昭翎也是没想到自己只是想憋个大招出奇制胜，谁知最后大招没使出来，先自伤八百，不仅要承担死伤者的医药费，还得负责修好码头，最后那些货物也得折价赔偿。简直冤的要命，可又无可奈何。
顾潜唐听完好半天都回不过神来：“这事怎么能全都怪兴庆呢？那些货没有及时进库，那些人不问青红皂白就放火，码头上没有人监管，这些都是事故的原因呀。”
陆又安摇摇头：“那些货物是英国人的，码头是官管的，学生是爱国的，大火是意外的，你说不怪兴庆怪谁？只有李昭翎这个买了日本军舰的“汉奸”是罪魁祸首，他不买船哪来这么多事。”
顾潜唐眨了眨眼：“可道理不该这么讲……”
陆又安“啧啧”两声打断了他：“小棠，不是我说你，这话你也就和我说说，到外面可一个字也别提。李昭翎冤不冤所有人心里有数，可现在不是讲道理的时候，明哲保身才是要紧。更何况，退一万步讲，他李昭翎想买二手船，英吉利、法兰西、美利坚，就算是德意志、俄罗斯、西班牙，哪家没有？他问都不问就买日本船，他真的一点不冤吗？”
顾潜唐眉心皱了皱：“你的意思是，他和日本人？”他一手按在桌面上，食指轻轻敲了几下，忽又道，“你这么一说到时给我提了醒，这回我去青岛和那些商家谈合作，事先是透给过李昭翎的，可这么长时间兴庆竟然一点动静也没有。我当时就不明白，现在听你这么一说，好像又有那么点意思了。”
“什么意思啊？”这回轮到陆又安不明白了。
“李昭翎和日本人的关系从来都不一般。”顾潜唐语气沉沉，“还记得之前那次太古东招标吗？他就是和那个叫小野的一起，以前我并没在意，可现在却不得不这么想。他如果早就知道日本人不可能放弃山东呢？”
“日本人不可能放弃山东，谁都知道啊。”陆又安茫然道，“《二十一条》你又不是不知道。”
顾潜唐摆手：“我的意思是，日本人会接管山东，无论如何都会。这个你知道吗？即便知道，你也是猜的，可如果李昭翎是早就得到了确凿的消息呢？”
陆又安想了想，道：“他如果早就知道日本人有这个决心，以他的谨慎，应该会撤出山东。”他眼前一亮，挺了挺背，“怪不得你去抢他生意他连吭都不吭一声！这个姓李的，也太阴了！”
日本人既然有这个心，如若中国政府强硬起来，山东少不得还要成为战场。那往长远去看，无论如何，顾氏在青岛谈了这么多合作，伤筋动骨都是免不了的了。陆又安说得对，李昭翎真是够阴的。
这个发现也算是意外收获了，从意外里得来的意外。一时却也让顾潜唐暗暗心惊，自己险些就落尽旁人的算计里，却还自以为得了便宜。
顾潜唐冷笑一声：“可饶是他千般算计，抵不住时运不济。”
陆又安笑：“你这是没算计好，差点让人摆一道，可有没辙，只能撂狠话了是吧。”
顾潜唐脸色一垮，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你不气我能死吗？”
陆又安哈哈大笑，起身倒了两杯红酒，递了一杯给他：“来，感谢政府无能，助你逃过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