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院自此少了清静,每日总有胆大的姑娘来院外张望,口口声声“送阿弟听学”,目光却全不在自家阿弟身上。
然而从早到晚,看来望去,谁也不曾见过段家阿弟的身影。
莫非小先生已离开落鹜县了?
落鹜县西面的段家,“小先生”却对传言毫不知情,他正托腮坐在桌旁,对着一盘色香味俱不沾的东西发愁。
他作为小有修为的妖精,对人间食物从来无甚欲望,只是想到段明慎讲学辛苦,而他今日又是头一回来段家,这便生出了为段明慎备菜做饭的想法。
熟料出师不利。
院门开了又关,有脚步声渐行渐近,段明慎的声音随之响起:“你在做甚?”
连梦洲险些惊叫出声,忙以身子挡住桌面,磕磕绊绊道:“阿昉你,你回来啦。”
段明慎越过他张望:“你身后是何物?”
“什么也没有啊。”连梦洲一面说,一面背手在身后捻诀,“你看岔了,我——”
“内室是何人?”
连梦洲一愣,顺着他手势望过去:“内室有人?”
段明慎哪里应他,趁他分神之际迅速伸手,自身后端出一盘东西来。
待连梦洲回神,正正好与自己的大作面面相觑。
“阿昉……”
段明慎端详着手中这盘东西,良久开口:“这是……”
“是”了半晌,到底猜不出这面目全非的东西生前姓甚名谁,转而问:“你饿了?”
连梦洲羞红了脸,讷讷答:“你、你太辛苦,我担心你回家来没力气烧菜,便,便……”
顿了顿,声音愈发小了,“……没成想烧菜这样难。”
“噗嗤”一声,门外走进一人,边笑边道:“阿昉,我倒不知,你何时娶了个小娘子?”
连梦洲闻声看去,但见那人手摇折扇,高鼻深目,正是段明慎的至交好友莫执。
他不知此人素来没个正形,口中的“小娘子”只是调侃,一时面上愈发红起来,连连摆手道:“不是的,我并非……”
却被段明慎打断道:“偷听够了?”
“怎么叫偷听,”莫执一双笑眼恣意风流,“我腿短步速慢,恰巧晚几步进门罢了。”
段明慎懒得同他争辩,径直将盘子塞入他怀中,吩咐道:“烧菜去。”
“欸阿昉,你这兄弟做得可不厚道啊,何来叫客人下厨的道理。”莫执看一眼盘中食物,再揶揄地看向连梦洲:“我看着像是个荤菜,小娘子可是做的青椒肉丝?”
“我、这……”
连梦洲又不自在起来,也不知是急于澄清自己的身份,还是急于解释这菜的死因,一时吞吞吐吐,说不明白。
斜刺里伸过一只手,将他虚虚拦在身后,手的主人声音平淡,道:“没完了?不是你说要来露一手了。”
莫执悠悠笑着,打量面前这景象:连梦洲容貌昳丽,茫然无措地躲在段明慎身后,他的兄弟依旧清清冷冷,表情也欠奉,那表情中却仿佛多了些什么。
不知为何,莫执恍惚看见,自己同段明慎之间有一道厚障壁缓缓升起,冥冥之中有人告诉他,他再无法同段明慎并肩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