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真冷,分明才八月中时候,怎生这般冷。段明慎惶然想。
“我要走了。”只听他慢慢道:“对不起,我忘了……我是莲花。
“莲花……顺应四时,一岁一枯……纵便修成人身,也不会变。”
段明慎看着他嘴唇翕动,愈发感到惶惶无措。
连梦洲要走了,去往何处?
这道理简单得很,他却不敢参透。
他只想,我该如何留住他呢?
而连梦洲忽然动了动,抓过他的手,掌心贴上自己唇边。
那双唇冰凉柔软,分明还是以往的样子。
“对不起啊,阿昉。”不过须臾,他声音便愈发低弱了,“莫执说我会害你……我没想到,竟是真的。”
段明慎张了张口,声音金石相击,嘶哑瘆人:“……不是……不是……”
他想说不是,你从不曾害我,我会设法留住你,我不会放你走。
他想说,我要同你共偕百年。
可他仿佛一息之间忘了如何说话,字字句句堵在喉间,发出的却唯有破碎哽咽。
而连梦洲,终于连呼吸也微弱下去。
“那朵花……”他轻轻喘息,道:“……留、留给你啦。”
他阖上眼,清减憔悴的脸上渐渐浮起一丝笑意。
“我盼着你、想我,可又……又……
“——又,舍不得。”
那双扶在段明慎腕上的手,终于滑落了。
一阵风过,卷起漫天干枯卷翘的莲瓣,同一丝浅淡莲香。
段明慎坐在原处,怀中已然空了,好似所谓连梦洲不过一场梦,如今梦醒,唯余手中那身墨绿衣裳。
月色真好,美极了。县中人人都说,今年的月轮亮而圆,是百年难得一遇的月亮。
他想,今年的荷花也好,只是再不会遇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