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寄北揉了揉太阳穴:“抱歉,但我需要安全感。”
陆茜年不依不饶:“她给你的人呢?”
“辞了,反正我现在一个废人,也不敢反抗你们是不是?”
“毕竟,我父母还在你们手里。”姜寄北的目光倏忽变得沉重,灼灼地看着大变样的陆茜年。
说这话时,智能管家已经移动到了江天一二人脚下,它顿了一下,最后没有停下,又移动到了门口,自己熄灯沉睡。
在场所有人显然都意识到了刚才的异变,只是猜测不同,一时有些目光投过来,有些则阴凉凉地飘过。
从舟按了按胸口,刚才是虚惊一场,但在这样的场景下,一次性见到这么多熟人,已经足够惊悚。尤其是陆茜年,她张扬的气场与初见时的温柔完全不一样。
见青年目露疑惑,江天一小幅度地弯腰凑近青年的耳朵:“卧底。”
从舟没想到江天一会回答自己,而且这个答案……
青年以目光询问对方,男人回以一个手势:“4”。
只有他们四个人见过对方,后来算上一个刚进来就见面的从舟,一共五个人,除陆茜年自身之外有他们四个人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从舟恍然,怪不得初见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往他这边飘,第一次正式介绍就直接给透了个底?
青年眯着眼看男人,却不知道问什么。正在这时,陆茜年那边迎来了第一个谈判的节点。
姜寄北看了两三遍合同,烦躁地把它丢回去:“不行。”
陆茜年抬眸看他:“你觉得有谈判的余地?”
姜寄北痛苦道:“我知道没有,也正是因为没有,所以……我想死得体面一点,不行吗?”
青年人含着水光的眼睛软趴趴地看着陆茜年,如果忽略眼中的痛苦,这应该是一个让人心动的眼神。
但现在只有心痛。
陆茜年撇开头:“我已经是最好说话的了,如果是玫瑰来,你会更没选择余地。”
谈判一时陷入僵局,半晌,姜寄北抹一把脸,眼泪汗水顿时混作一团,将化妆后地脸弄得有些可怖。
他是靠着妆容才能强作出一点精神,此时有气无力道:“员工的工资、分成,这些都不能动,余下可以调节的只有在新能源方面的开发资金,但这一关查的严,你也清楚。所以,这一部分不能用于你们的‘资金调节’,你们清楚的。另外,最近峪方已经太扎眼了,警方和太阴都在盯着,你难道以为我们可以在这个时候瞒天过海洗钱?还是说峪方倒得还不够快?”
被催熟的姜家小少爷试图以理服人,只是说话时忍不住带上一点冷嘲热讽。
陆茜年捏着咖啡杯的手指微微发力,关节变得惨白。
她在挣扎,从舟在一边想,陆茜年其实不是一个做卧底的好人选,她感情丰富,为人处世很方便,但不擅长掩藏一些小情绪。
“早死晚死都是死,你觉得呢?”陆茜年嘲讽一笑,不偏不倚,扎在姜寄北心脏上,“顺便,你爸妈让我跟你说一声,做人呢,要能屈能伸,名声臭了就臭了,命只有一条。”
她说话的样子有些欠揍,如果不是江天一提前说明了她的身份,从舟可能要直接上去帮朋友出气了。
“那……
我能死得明白点吗?”姜寄北忽然问。
这个问题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他们的视线不约而同地在姜寄北身上聚焦。
“你想问什么?”陆茜年放下手中咖啡杯,气势不知不觉中压迫姜寄北缩得更拢。
“未闻塔的事。”
他声如蚊蚋。
未闻塔是那个被卷进剽窃事件的大学生创业组织,因为辛苦数年的成果被大公司非法使用,学生们都有些气愤。
处于事件中心的几个学生甚至遭到了峪方粉丝的谩骂,在不同程度上选择神隐,先前还爆出一学生家长因为受不了网络暴力选择自杀,一下子把峪方和它的粉丝推到了风口浪尖。
但事实是怎样还不一定,当事人并未像网民那样义愤填膺,反倒是发了个视频澄清父母是因为亲戚邻里施加的压力才做了蠢事,与峪方的关联不大。
这个视频并未掀起多大的浪花,最后也是不了了之。
陆茜年组织了一下语言:“你想知道什么?就和表面一样,是你们没用了,我们要丢掉你们。”
姜寄北交握的双手一紧,爆出几根青筋。
“不、不是,是顺势而为,还是……”
还是从开始就设计好了,他们一脚踩进了深渊里?
“顺势而为。”陆茜年的答案让姜寄北一松,好像这样可以稍微摆脱一点傀儡地地位,好歹,这是天命弄人,不是他的蠢笨导致了一切。
陆茜年抿一口咖啡,慢悠悠道:“林清云贪了中间的钱款,我们没必要把我们重要的道具推到大众的眼底下。至于姓李的那一家,纯粹是贪心不足,想来插一脚,但在三年前开始,你们的资产,就已经与安学绑定了,不是吗?”
拿着刀的双手沾满鲜血,恶心的杀戮现场在眼前一闪而过,姜寄北的呼吸一滞,整个人都开始剧烈发抖。
掌纹中都是鲜红色。
手指甲缝里是碎肉。
呼吸的每一口空气里都是死者分解成的碎片。
毛孔、肌肉、大脑,死者无孔不入。
陆茜年一句话直接将姜寄北刺激得发病,秘书保安手忙脚乱地把人控制住,甚至直接用上了镇静剂。
江天一咽了口口水,即便是无关的路人,此时都要担心一下病患。他向前一步,理智回来后又缩了回去,他的手触碰到从舟冰凉的手。
青年的手也在颤抖。
“你怎么了?”男人的声音压得很低,气音喷在青年裸露的脖颈上,后者一缩,恍然回神,立马用左手按住右手,咬牙顶住,片刻之后,才停止那种失控的颤抖。
“没事。”青年回答,男人还想说不用勉强,但看青年的脸色,的确没有想象中那么苍白,他们便专心去看这场让人看不下去的表演。
这已经是单方面威吓了,陆茜年捂着脸,小声呼气,压下心中的愧疚,再拿开手的时候,她又是那条强势的美女蛇。
在场的人对姜寄北的失控表情不一,惊讶之外,耗九还露出一点看好戏的表情,而毛五郎,则表露出不屑和不耐烦。
耗九的性格可能天生如此,而毛五郎的表情则必然有问题。
“你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从舟和江天一小声交换意见。
“耗九的行事风格始终如一,但毛五郎,和之前谦和大方的性格相反,太阴里所有人都知道毛五郎是个老好人,但老好人会露出嘲讽的表情?”
从舟勉强接受了这个答案,再看男人垂落的双手时,注意到他拿在右手上的文件资料,心中疑惑这人怎么直接动手拿。
“好,我都答应,但是,还是那句话,不要为难我家人。”姜寄北缓了一下,又补充道:“还有我朋友。”
“你的朋友……他们联系过你吗?”陆茜年完成任务,有了闲工夫聊天。
姜寄北慢慢从记忆里扒出今日来访的人,最后摇头:“好像没有?或许有一两个,我记不清了。”
陆茜年点头,不再逼他,将文件递出去。
新的合同顺利完成,姜寄北看着文件上最后的签名,不由出神:“我当代理董事也有三个月了啊?签名多漂亮。”
陆茜年忍不住又看他一眼,取了文件寒暄几句,接着便走到门口,开门出去。
办公室里的人都跟着出去,江天一和从舟为了不被发现落后一步出去,刚走到转角附近,却忽然听见一声惊叫,二人相视,默契地解开幻境,以实体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他们跑过转角,来了个徒步漂移,与此同时掏出准备好的调查证,吼道:“非法交易!停下你们的动作!”
电梯前,乱作一团的人之中,陆茜年披头散发地跌坐在地上,裙子也被撕破,双眼失神地看向来者,在发现是盟友后双眼迸发出光彩。
而别人就没有这么好心情了,毛五郎的表情肉眼可见地阴沉下去,他随手将合同丢进垃圾桶里,阴笑道:“是我的好搭档漏题了?除个卧底怎么就那么难呢?”
从舟心道不好,陆茜年被发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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