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他不相信水成文，他是怕有人在这些蛛丝马迹中找到什么，从而惊扰亡者的安眠、生人的安居。
青年盯着茶杯中浮在水面上的地沉下去，不由出神片刻，回神后问徐海娟：“意见确认书是不是三月初三的那一份？农历。”
“是的，怎么了？”
“没事，”青年摇头，“我有些事情想要确认。这两份文件有什么问题吗？”
徐海娟收敛脸上和善的笑，迅速进入专业模式。
“你在意见确认书中找到的合照，上面的人分别是三淼集团的水天森、崇安电子的李兴杰，以及原太阴技术组组长周成仁。”
从舟一惊，他当时没有仔细看，根本没有注意到李兴杰也在其中。
而且，这张合照上竟然出现了两个重要人物，剩下的周成仁听起来应该是第一二代成员中的一个，而且徐海娟的态度郑重，必定是什么核心人物。
徐海娟呼出一口气，声音稍有缓和：“我们不知道这三个人为什么会凑到一起，也不知道周成仁现在的下落，但能推定，持有这张照片的人必定会知道些什么，但事实是，我们赶到王友仁家里的时候，他已经被害，坚定后市心脑血管破裂，但他平常生活健康，没有重大疾病记录。调查了他的人际关系后认为此人与照片上三人无直接关系，这样下来，便只有工作关系。那么，他又是从哪里得到的这张照片呢？”
从舟发现徐海娟在看自己，摇头道：“他的办公室很整洁，我没有发现其他东西。”言下之意是你问我我也不知道。
徐海娟笑了：“别紧张，我没有怀疑你，只是告诉你我们的调查进展罢了。”
从舟陪着她露出一个笑容，心下却觉得有些无趣。
“回到那份意见确认书，排除他随手夹进这份文件的可能，它们之间应该有重要联系。”
“那份意见确认书是使用未闻塔的辅助程序以及控制器程序的意见确认书。”
一个大公司，使用未闻塔一个大学生组织的程序去控制核心，除非这两家是一家人，不然谁傻到把自己的把柄交出去？
那么理由只有有人故意推进这件事的进程。
徐海娟缓一口气：“当然，这份文件已经在查处峪方的时候发挥了大作用，我们现在也只是好奇这之间的关系而已。”
从舟听她讲述完意见确认书的内容，问到：“需要我做些什么？”
徐海娟一笑：“你还真是和天一说的一样，一点都不肯浪费功夫，这么急干什么？”
从舟摸摸鼻子，这可能是懒到极点的一种表现。
“还有一份你应该清楚，是和安学电子有关的，实不相瞒，太阴已经盯上安学和崇安，这一部分由我们完成，不为难你们新人。我们需要
你帮忙做的是，向你的朋友问一下峪方和崇安以及安学之间的合作，如果有相关细节就更好。”
其实他们更希望他能直接监视姜寄北，顺蔓摸瓜找到夜莺的上层以及犯罪证据。意识到徐海娟话里有话的从舟下意识皱眉，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这件事可以慢慢来，还有一件事是，关于周成仁此人。”
从舟抬头看她，听到：“我们已经知道你叔叔就是太阴的第一任副主席，他手上应该有与第一代成员有关的东西吧？”
这是在讨要？
从舟露出一个笑：“实不相瞒，我叔叔是个随性的人，平常不喜欢记录生活，对幻境和幻师更是讳莫如深，我也是到二十岁的时候被意外卷入幻境的，说来也是我意志力不坚，滋生了心魔。”
他这一套说辞无可摘指，徐海娟狐疑地看着他，在青年发现自己的不悦之前迅速露出和善的笑容：“没关系，长辈不希望晚辈被卷入漩涡中是正常的，你不用介意。”
从舟点点头。
正好这时水成文从小隔间拿着手机出来：“海娟姐，总经理打电话找你。”
徐海娟向从舟道声抱歉，过去接电话，反手锁上了隔间。
水成文被锁在隔间外进不去，他便在沙发上坐下。
从舟看着第一人格下的水成文，有种隔世感，好像之前见第一人格的时候自己还是个彻头彻尾的菜鸟。
“在这里工作还习惯吗？”从舟下意识用上了长辈的语气，反应过来时有些懊恼，但水成文似乎并未留意，大大咧咧道：“还好啊，跟着海娟姐能够学到很多。”
他的话匣子一下被打开：“从哥你是不知道，海娟姐有多少厉害，她能和夜莺的小干部一战，战斗力大概是十个我。我那能力，都没什么作用……”
说着有些沮丧，从舟安慰他，但没有将第二人格的事情说出来，恐怕这小子自己也不知道第二人格性格有多狂、护崽有多强。
“不说我自己了，”他又重新开心起来，“说说海娟姐吧，本部好几次想把她调过去任职人事部部长，都被她拒绝了，他好像很喜欢青象，一直没离开过，好几次部门会议，都是副组长替她去的总部。”
不去总部吗？
青年若有所思，他抬头时，隔间的门把转动，徐海娟边打着电话边出来：“这事我真没法去，要不然我给你推荐几个年轻人。”
说话时，她视线正巧落在从舟身上，随即笑道：“初代副主席的侄子，怎么样？”
静默片刻，那边似乎是勉强答应了，从舟不知道什么事是自己这个有身份没能力的新人可以完成的，只见徐海娟过来，并不在沙发上坐下。
“小舟，正公那边有个全运会在招募志愿者，我们太阴需要出三分之一的志愿者，是各地强者，这次是升到总部的好机会。”
从舟眉锋一挑，他并不是实力强劲的人，难不成走关系户去？
而且他对太阴总部没有太大兴趣。
但徐海娟语气一软：“但我需要回去给我叔叔徐啸守丧，他无儿无女，对我像对亲闺女一样，你也应该能够感受这种亲情。他去世前我有近一年没有看他，谁知道他就这么走了，所以我希望能回去给他守丧，好歹也当尽了最后的孝心。”
她说话时神色哀戚，这事情十有八/九是真的。
从舟并未察觉到女人此时正在观察他对这句话的反应，他只是低头看茶杯，态度有所软化。
“我知道你在担心实力问题，但只是安保工作而已，主要是辨别幻师与普通人，以防幻师混入其中引发动乱。而且，这回天一也会去，你们
俩搭档过几次，对彼此的模式比较熟，你也不会对他有偏见。”
听到这句，从舟的太阳穴猛地一跳。
从进太阴开始，他就察觉到一些视线有意无意地落到自己身上，林成雪也没有平常那么活泼。
“这次肃清找出了不少人？”
“是的。”
幻师往往会选择幻师组成家庭，太阴里的职员既可能是同时，也有可能是夫妻、父母、朋友、亲戚邻居。江天一大动干戈，拔除了太阴上下可能存在的奸细，但也触及了不少人的关系网络，突然发现自己的亲人是衍生物而非人类，他们的第一反应可能是恐惧，但时间长久之后，对亲人的思念就会占据上风。
理性的人毕竟是少数，江天一现在根本是惹怒了太阴上下大部分人。
更不用说这些人本来就对这位空降的太子爷不满。
从舟觉得脑壳疼，他大概是被当成同党，彻底绑上了。
而江天一这边的形势，可比姜寄北难多了。
“可以。”
从舟答应，徐海娟脸上露出一点笑容。
青年又说道：“但我一个人估计扛不下来，能不能多叫上几个人？”
徐海娟立刻答应：“没问题，志愿者的名额有很多。”
从舟点点头，这时徐海娟对水成文笑道：“成文你也一起去？见见世面散散心也好。”
水成文想起了李家和水家那种糟心的生活，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从舟这回将先前的事情答应下来，转身离开办公室，这时姜寄北也已经完成体检和登记，和林成雪在外面一起等他。
他向二人招手，他们也招手回应，脸上都挂着真切的笑。
他现在还不到孤立无援的局面，还好。
二楼人事部的小隔间，水成文看着楼下离开的三人，捏着一次性杯的手不自觉收紧，手腕手背上凸起青筋。
他喃喃自语，浑然不觉手中茶杯已经烂成一团，茶叶渣的水分都被挤出来，滴滴答答落到地上。
“初代副主席的侄子，初代副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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