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舟不知道老爷子和他叔是怎么想的，但他如果提拔柳夏这么一个人，一定是认为对方有能力扩大太阴的规模。
比如说，利用他的人脉。
从舟选择性隐瞒了真相，转移话题：“夏叔，是不是大家都觉得和你相处很舒服？”
柳夏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波动：“的确，大多数人的评价都是如此。小舟也觉得是这样？”
从舟点头，交握的双手不断摩挲指骨下端，垂头不再多说。
言不表意，从舟在撒谎。
江天一将青年的表情收进眼底，巧妙地将话题接过去，青年的担子一下轻起来，只需要偶尔应一两句。
临离开时，青年问到柳夏找他的原因，猜测道：“和全运会有关吗？”
柳夏摇头：“多年不见旧友，想念他们而已。”
“旧友”二字被柳夏念得轻软又挠心。
“走吧。”江天一轻拍青年的肩胛骨，青年顺从地点点头，到离开三楼的时候才缓过神来，下意识道：“他有故事。”
“谁没有故事呢？”男人反驳，按下一楼的楼层按钮，“在这栋大楼里，有故事的人千百万，仔细说来，没有故事哪来的欲望？别想太多，现在他是夏叔，是我们的上司，也是太阴的总经理，是我们的同伴。”
“你说现在，那么以后呢？”青年清亮的双眼总是能够抓住容易被忽略的要点，“或者说曾经？”
他是谁？
柳夏做过什么？
叮——
电梯停在二楼，涌进来不少人，将狭小的空间挤得满当当的。
四目相对，谁都没来得及得到答案就匆匆错开。
回程的路上有些沉默，林成雪带着姜寄北和水成文先行一步，便只剩下两个人相对无言，脸上都写满了尴尬。
二人去志愿者招募处登记了姓名，上交自己在太阴的工作证，至于从舟那份，是代办的临时工作证。
临时工作证不足手掌大小，从舟摩挲着塑料上微凸的刻字：
“临时工：从舟
一层幻境：嫉妒
二层幻境：未知 ”
简直是幻师界的学生证。
领到文化衫后，便有人将他们引向宿舍楼，领路人也是来做暑期实践的志愿者，对二人十分热情。
“虽然是六人卫生间，但都是独卫，不用和一层楼的人抢浴室，在这一个月里马马虎虎能用。至于空调，放心，维修是免
费的，随便你们折腾。”导游拍胸脯保证，那副自豪的样子让几人心中总有些不踏实感。
三人走在夏天傍晚的大马路上，四周已经有三三两两的行人出来溜达，树上夏蝉滋哇乱叫，树下行人扯着汗衫闲聊。
“最近作风建设挺严的。”一名老头扇着蒲扇。
“抓了多少人祭天？”另一名老头落下一枚棋。
“不知道，百来个吧？”
“哪儿那么夸张？几十个已经算多了。”
“那是一个省，这回三省共同举办来着，怎么就不到百来个？再说了，哪里只有啥啥委员会被抓，那什么青、青蛙市的市长不久被办了吗？那就那么大一点地方！”
“那叫青象，那哪儿小了？诶诶诶！错了错了！你这炮不能吃我的马！”
青年路过下棋老人时听了一耳朵，市长王挚安，半年以前在水安的婚礼上见过，现在想起却恍若隔世。
“他们已经开始对陆茜年动手了。”
耳边突然冒出一个声音，是江天一凑近自己耳语。
“不是峪方牵连王挚安的？”
“不是。”
江天一否认：“这事没和你说，王挚安是陆茜年的靠山里最大的一座，也是将她引进夜莺的担保人。事件报告上喂了隐藏陆茜年的身份，将这件事推在了峪方事件上，但来埋伏的肖归柏算是夜莺的一个小干部，杀鸡焉用牛刀？陆茜年才是他们需要除掉的人。”
从舟：“她人呢？”
“在家修养，但能不能逃过夜莺的追捕还是个未知数……到了。”
青年闻言抬头，眼前是整齐划一的志愿者临时宿舍。
“三栋A204，谢了，接下来我们自己走。”
此时已是黄昏，阳光的余热威严犹在，走个路能出一身瀑布汗，等在楼下的林成雪摊在小店门口的太阳伞下，一脸迷醉地舔一根快要化了的冰棍。
江天一远远叫他，小孩一个激灵，下意识藏雪糕，反倒引起了江天一的注意，最后因为吃了三根冰棍被训了一顿。
“也没个节制。”到二楼的时候江天一还在叨叨。
青年可算是看出来了：“之前就想说，你是不是有一颗保姆的心？”
江天一还没回嘴，面前的宿舍门就开了，他一脚踏进，踩到了一只零食袋子。
才一天不到的时间，就乱成这样。
江天一的脸色黑了，从舟看不清情况，还推他：“怎么了？堵这儿当门神？”
小房间一时乱起来，找了半天罪魁祸首都没个结果，直到靠门的被窝里钻出来一个鸡窝头，挠着脑袋一脸状况外：“这是怎么了？”
“是他？”江某人很快反应过来是普通人。刚才的零食袋子大概率也不是自己人干的。
这就尴尬了。
是六人间里唯一一个陌生人。
沉默半晌，还是当什么都没看见就进去。那个鸡窝头青年也终于回过神，胡乱抹了把脸，两眼亮晶晶道：“是新来的室友吗？我叫萧竹，成川大学大一学生，暑假出来社会实践！”
“合煌大三，从舟。”
从舟最先反应过来，其他人才恍然大悟，一个接一个介绍自己的身份。
事了，那个叫萧竹的青年还感叹：“你们都是一伙儿的，就我一个落单，你们可不能搞寝室孤立啊！”说着，朝距离自己最近的林成雪扑去，叫到：“就决定是你了，小林，做我朋友吧！”
这选朋友比菜市场买菜还随意，惹得几个同龄人大笑。
从舟坐在行李箱
上，面无表情地看林成雪他们嘻嘻哈哈，不注意时，脑袋上挨了下砸。
抬头看，江天一拿着志愿者证盯着他，“整天板着张脸，有一千万的债要去催？”
“干什么？”青年不为所动。
“上铺下铺？”
“下铺，我恐高。”
上铺目测高度不超过一米八。
男人的太阳穴突突地跳：“你恐个鬼。”
“你怎么知道？”
“……”呵呵。</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