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有一次有个生活条件不错的女人不听劝阻，要开箱拿新鲜的。因为泡沫箱一开后水分逸失没就看上去不新鲜了，实际上箱子里和台面上摆着的都是同一天早上到的，根本没有新不新鲜的问题。她取了之后，是不是别的客人也觉得不新鲜，非要取新的？”
“也是。”江天一附和，“所以你不让她拿了？”
“顾客最大，他们浪费，你只能看着。”
从舟再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定定地看着后视镜下的佛珠，很难看出来他在想着些什么。
前头红绿灯，江天一刹车，弄出些动静，从舟才回神，继续说下去：“于是我心里憋着气，说了一两句不好听的。她便把手中的东西往原地一丢，走了。”
从舟忽然声音里带了一些笑意：“你知道吗？她那样子，就像是缺了这么一笔我会失业一样。我当时是看清楚了，她觉得自己是上帝，所以我们得顺着她，她没有把超市的员工放在眼里过，所以……我当时真的是庆幸，自己不是超市里站店的，我的成就可以比那个窝在小县城的女人高很多。我为什么要生气，每天都有人在浪费，我去管他们干什么？”
“对，不用去管他们。”即便，这只是一种精神胜利法。江天一启动发动机，左转弯进入一条小路。
“我觉得，幻境挺人性化的，在现实世界失意的人们都能拥有自己的一个小幻境，用强烈的渴望营造出一个只属于自己的现实世界，”他语气饱含感情，似乎充满了向往，但双目确是阴沉沉、冷冰冰的，“虽然，我在现实世界还只是一个小营业员不是？”
虚假的终归是虚假的，从舟右手边的手机振动片刻，在他看见来电之后双瞳蓦地紧缩，然后又露出一丝了然的笑意。
似乎是在说，果然如此。
*
从舟下车去接电话，江天一靠在车门上琢磨着从舟方才一番话的意思。片刻后，从舟向他走来，出乎意料地牵住了他的手，在手心挠一下后松开，接着便从容地取出驾驶座前头兜里的临时员工证。
现在，他们是代表安学去和睿星的人谈判的，谈判内容是敲定睿星与安学在核心代码重新开发上的研究。
江天一手中多了什么东西，默不作声地收起。
二人通过检验后进入了睿星，江天一快步赶上去与从舟并肩，问：“打电话给你的是谁？”
从舟似乎压抑着怒气，回答：“我妈，我爸住院了，她催我回去看看。”
江天一识相得不再多问，这回却变成了从舟问他：“你怎么没接到电话？”
江天一摇摇头：“谁知道，都挺忙的。”
从舟在电梯里托着下巴思考，问：“睿星为什么不与安学合作？”
至少在全运会顺利运行的情况下，睿星与安学合作百利而无一害。
“观念冲突，部分睿星高层员工认为不应该把东西卖给该死的资本家。”江天一随口叙述，听上去对睿星这种把戏不屑一顾。
从舟没有听出来里面商人的利益协商，反倒是以为这群人真的是看不过专利被偷一事，颇为感慨道：“还是有识之士，睿星将来一段时间还是有立足之地的。”
说的人无心，听的人有心，只是不戳穿：“或许但也保不齐哪一个合作项目不对，半路夭折。”
从舟不与他辩驳等电梯开时，正眼对上那个在初来乍到之时看见的与苏酥相携而去的人的眼睛。
楼源被苏酥缠着进入这个幻境来看看，他看着苏酥接到电话后冲出去的样子，表情沉重，心中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电话来电响了，来电联系人是一个好几年没有联系的人。
在震惊过后，楼源不由低低地笑出来，含着眼泪笑，笑着接了电话：“喂，妈？”
他的母亲，早就不在了。
楼源带着笑音和人说话，但面上却是冷冰冰的，这个幻境还真是极其恶趣味，非要打扰亡者的安息。
楼源在小本本上记了肖归柏一笔。
他随口应付之后挂了电话，片刻后，同事来说两位贵客来到。
接着，他就透过会议室的透明玻璃看见了那两位位于夜莺头号通缉之列的人，那两位夜莺从来没有真正下过手的人。
江天一、从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