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走到拐角,就看见了她的同事站在那儿,对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女人下意识去看女孩,女孩的视线还没从她身上移开,被一个面色苍白的女学生这样盯着,很难让人不想起刑侦片或者灵异片里的校园恐怖事件。
恐惧感油然而生,女人踩着高跟鞋下去,步子急了,在最下头的时候差点崴了脚。
“你没事吧?”她的那位男同事扶她坐下,道了一句冒犯就替她脱下高跟鞋揉脚踝。
女人觉得气氛有些尴尬,看女孩没有站在走廊里之后就小心翼翼地出口:“是她吗?你确定?”
同事这时已经帮她穿上鞋子,闻言抬头看她,那双平静的眸子里没有一丝波动。
“确定,”同事转头看外露式的楼梯口,一抬头就能看见上一层的走廊里有没有人站着,“我昨天追捕那家伙时亲眼看见那家伙闪进这家,然后又被我撵出去。他在里面停留了不到半分钟,但吸取欲望、补充体力足够了。还有的可能就是藏东西。”
他解释得很清楚,正如他这个人的风格一样,温柔细致到点点滴滴之中,却总似古潭一般平静,平静到总有人误认他为面瘫。
女人见他笑过,所以知道这个年轻人无论何时都是这样的,她收敛内心的一丝不甘,叹气道:“骨粉混合物的影响力能确定吗?”
“不能。”男人斩钉截铁地回答,“如果能,我就不会从青象过来。”
“你还是……废话说的真多。”女人失笑,男人脸上也露出一点笑意,“先回去,今天没有探查到,应该是在谁的身上。”
“嗯。”男人答应,顺手扶她起来,“小心。”
女人还是有些不适应,露出一点落寞,道:“从舟,如果不喜欢一个人,别对她那么好。”
“为什么?”从舟抬头看她,眼中的疑惑没有丝毫掩饰。
看,就是这种眼神,清澈得不带一点欲望,才让她清醒过来。
“对人温柔绅士是你的权利,而非义务。”
“嗯,我知道,谢谢你告诉我。”
从舟点头答应,但并未往心里去,或许是近朱者赤,他在那个人身边待习惯了,总归是会有一点影响的。
男人没有发现,自己在想到那个名字时毫无波澜的心潭被风吹起一丝涟漪,转瞬即逝。
*
安平江县,太阴分部,2022年。
“她的性格还和我挺像的,家庭经历也差不多。”女人进办公室后随手将资料摔在办公桌上,顺起旁边的一只苹果,咬了一口,她胸口别着一张工牌,上头写了“项目评估员 易素”。
外头有人抱了箱零食进来,大声问:“谁的快递?”
“你眼瞎吗?难不成名字都没写?”女人大声嚷嚷,她心情似乎不好,谁也不知道她刚才出去踩点遇到了什么事才会这样,一时间所有人都哑口无声,静得连根针落下都能听见。
“对、对不起!是我的!我写了职位……”角落里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冒出来,抱箱子的人、怯生生的人,还有易素,三个人面面相觑。
正好这时里头的门推开,一个穿着白衬衫的男人出来,看见这情况,便问:“怎么了?这样看来看去?”
霎时,办公室里变得更加沉默。
男人正是从青象分部赶来安平江分部的人事部副经理,从舟。
照理来说一个人事部的不用特意赶来现场调查骨粉混合物的下落,但这回本该来的风投经理江天一被赶来,但青象那边的一次画展失窃,牵扯到了以为元老,也是江家的世交,愣是把江天一扯得**乏术,便叫从舟这个和他熟识的人来这边走一趟。
从舟的声音很轻软,没有丝毫攻击力,但在场的人无一不精神一凛,别开了头做自己的事情。
从舟不经意地皱了下眉头,易素拍拍已经长成男人的青年,示意他放宽心:“你身份摆那儿,他们不敢答话是正常的。”
从舟苦笑:“我没觉得自己很可怕啊?”
易素将人撵回临时办公室:“哈哈,我知道,他们与你接触才没一会儿,怎么可能熟得起来?”她打哈哈,将从舟是太子爷亲信这一原因掠过去。
从舟勉强信了,在办公椅上坐下来,整个人陷进靠背里,按了按太阳穴,平静的面孔有了几丝人气。
“你很苦恼?”易素问。
从舟摇头:“没有,情况还不错,就是有些累。”
易素挑起话题失败,干脆说正事,她瞥一眼桌上的资料,想起方才所见,便说:“这燕格然……身上也没有骨粉混合物啊?”
从舟从太阴总部接到的任务是抢到一瓶骨粉混合物和一份血液结晶,后者已经被太阴得手,加急送到了总部实验室,而前者尚在追查之中。
而太阴之所以那么重视这份骨粉和结晶的理由,说起来也有点打草惊蛇后自作自受的意味:在三年前,2019年夏,举行全运会时夜莺的大动作逼得太阴不得不出手,而夜莺没有料到太阴做足了准备,被知道了催化欲望的道具正是骨粉和结晶。
太阴生而为了幻师界和普通世界的平衡,自然是不能忘了这么一回事,当即下手。
两者几番博弈之后,渐渐演变成了现今这个模样:夜莺使用遇空气即燃的化学物质和骨粉混合在一起,即便是落到了太阴的手上,也教对方查不出什么来。
而此次出了些纰漏,夜莺没能将真正的混合物掺入到真正的骨粉和结晶中去,太阴和夜莺自然是要拼了老命地抢夺。
从舟听她疑惑,便仔细跟她解释起来:“也不排除她转手的可能是不是?她小心谨慎,不是那种会乱捡东西的人,她拿到了那东西,也有大概率丢掉或者转让给他人,比如说,丢到她妹妹房间里。”
坏就坏在这点,燕格然已经是可以开启幻境的状态,如果在冒出一两个幻师,估计他们会崩溃。
“幻师的人数已经够多了,总部已经管不过来了。”
“难得听见你抱怨,”易素笑说,“我听说,你们昨天误入的时候正好撞见她和她妹妹吵架?”
“嗯,她妹妹向她借钱堕胎,不想让爸妈知道。”
易素一怔,这个情形和当年她成为幻师之时多么相像。
从舟没有注意到女人的愣神,背对她看窗外的樟树,说话:“我们查了她的班级,在里面也发现了几个和太阴关系密切的学生,如果这些学生透露过太阴的存在,她会找上门来也说不定。”
窗外香樟曳曳,在这个冬季依然翠绿如常。
从舟呵笑一声,觉得自己大概是想多了,那个女生接触到太阴的几率小之又小,可能和外头樟树的树叶落光的几率差不多。
第二天,他在办公室里看见女孩的时候下意识看了一眼窗外香樟,可能、大概,这株香樟真的会在这个冬天脱发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