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格然还没有说话,从舟倒是先聊天似地和她说:“幻境很方便是不是?这里面是自由的空间,就是把外面的东西都砸了,也没有什么关系。”说着,他像是做示范一样把奶茶店门口的桌子推倒。“就像是身处洞穴之中,这个世界原始的真理就是弱肉强食,在这里,法律是不适用的。”
他坚定冷硬的目光忽然移到女孩身上:“但是,你是从文明时代来的。”
这样的目光让人很不舒服:“你想说什么?”
“给你上课,”从舟回答,“许安,放开她。”
站在燕格然身后的男人笑嘻嘻地松开了抓着燕格然脖子的手,燕格然咳嗽了几声,但咳嗽不出什么。
“我知道打脸很爽,但如果你是为了这个活着的话,这个世界没有你的立足之地。”
“所以呢?”少女冷笑。
“清除记忆,离开这个世界。”他神色严肃,没有一点嬉笑的样子。
许安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与其在这个世界丢了小命,还不如回去仍受一下偏心的父母,这都十几年了,只剩下两三年了不是?”
女孩听到这个消息的瞬间浑身僵硬,动弹不得,慢慢恢复直觉之后猛地拍开许安的手:“忍受一下?!说得轻巧!!!”
“你父母对你很好,你当然不会理解那种什么事情都要让着别人一步的感觉!”
“你说得轻巧,劝人大度?这是什么名著里写的东西?!你怎么就不把你的肉割下去发给穷人呢?”
“说的轻巧!!!”
女孩崩溃地大叫,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响,直到发现自己说什么都不会有人听。
“是、是啊……根本不会有人听见。”她根本就是躺在别人的手心里的一团泥巴,还不是想怎么捏就怎么捏?
女孩最后大哭,全场却只像是有她一个人在表演一出不怎么好笑的小丑剧,唯二的观众还都是一脸平静。
“我没有父母,”许安平静开口,“我也不是独立的个体。至于他,他爸妈是对他挺好,所以才养成了这么一个傻白甜的性格。”
从舟扫他一眼,没有多说废话,走到女孩面前。
女孩抬起一张糊满了眼泪的脸,双瞳在影子缠上她的脸颊后彻底失去了色泽。
林青丝赶来时见到的正是这一幕,他自己也没发现自己已经踏入了幻境之中,看见这一幕,也忽略了这个怪异之处,居然傻傻愣地杵在原地。
从舟没有因他的到来而停下,继续将针往人脑子里推。片刻之后,再抽出来,针的后面跟着一条烟似的长虫。
“这是她的执念。”从舟解释,“所有感情,过度了都会造成执念。执念最为深重的,就成了我们,而没有熬过去的,就是他们了。”
这就是半成品。
“听上去像是创造新人类的过程是不是?”从舟和林青丝开玩笑。
谁知林青丝猛地回神,激动地大喊:“果然好酷!!!”
吓得从舟和许安都愣住,两个见了大世面的在这时突然变成了愣头青,也是好笑。
反应过来后,从舟哭笑不得地拍了拍少年的脑袋,接过许安从燕格然口袋里挖出来的瓶子,心中暗道果然。
他方才在俘虏身上没有看见能够影响人情绪的骨粉,或者是相关的装备,果不其然,是燕格然自己藏起来的,也是这瓶骨粉影响了燕格兰的情绪,造成了两姐妹情绪激化,不欢而散。
叹多了世事无常,从舟总觉得自己二十五的身体五十二的心,一只脚踩进了棺材里。
“走吧,还有善后要做。”
*
楼源到桂枝山出差的第二天,回去上了一趟坟,站在母亲的墓前抽烟。
这是他最近学会的坏习惯,一愁就抽。
口袋里电话铃声响起,是阴魂不散的肖归柏,即便是不直属于肖归柏门下的他,也还是得硬着头皮接起这位“大人物”的电话。
他果然还是很不喜欢肖归柏,三年前弄出个他妈的幻境的时候就已经恨上了。
“喂?”楼源没好气。
肖归柏照例笑几声,不正经地回答:“不要这么冷漠,我都捂你这颗心这么多年了,还没化吗?”
满嘴跑火车。
楼源嫌弃地撇嘴,问:“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粗鲁,”肖归柏照例嗔道,不过转眼收敛了那副不正经地语气,“你那老同学是不是没上当?”
说起这事楼源就觉得上火,这些年从舟这人追不追穷寇全看心情,谁也不知道这位大爷按照什么来决定自己的思维方式是不是过大脑的。
他们在小巷里给从舟安排了一场九连环陷阱,谁知道他心情不怎么样,连第一脚都懒得踏,所有安排全盘落空。后续的变通更是被逼得一改再改,现在基本上就是把姓从的引得越远越好。
果然,那边的肖归柏摆摆手,对电话另一头的从舟说:“没上当就没上当,反正没影响到青象这边的布局,他接下来的计划呢?”
“我已经在桂枝山了。”楼源对他被一群人使唤这件事是气得七窍生烟,“ballball你们给我一点时间谈下这个单子行不?”
肖归柏笑了,被楼源的窘迫乐笑的:“好啊,顺便帮我们找一找从学文那老狐狸还在老家留了什么吧?”说完,肖归柏就挂了电话。
这边,楼源一个任务没完成就立刻接了另一个,他觉得这帮人迟早把他气晕厥。
他心思神游天外,也无心再和母亲许久,蹲**吹灭香烛,抚摸着石碑上的刻字道别。在描摹完第一个“楼”字的时候,他忽然想起了年少时与母亲同住的废丝厂,如果没有记错,他在那时候看见过父亲。
而且他那为了所谓“理想”抛妻弃子的父亲,正是太阴的初代成员之一,周成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