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成雪沉默片刻，又嚼了下。
老男人似乎察觉到了他机械的咀嚼动作，凑过来。
林成雪也适应了黑暗，借着唯一的光源看见老头子是个瞎子。
还是个上了年纪的瞎子。
他嗫嚅着说不出话，问：“大爷？”
“诶，”老头子露出一个夸张的笑，有些不习惯地牵动笑肌，“小伙子，现在外面几几年？新世纪了吧？”
林成雪哑然，新世纪已经过去五分之一，老头子这二十多年是怎么过来的。
“二二。”
老头子一怔，尴尬地笑几声：“多了五年，老头子记性不好，算错了日子。”
林成雪抑制不住自己的恻隐之心，干巴巴地挑了一个话题：“您以前……是干什么的？”
这个话题着实有些尴尬，尤其是在老头子笃定他是护盾的人之后。
老头子果然面色不虞，但没有断了这个难得说话的机会，揣度半天后，反问：“你小子是干什么的？”
“学生……也是太阴的预备成员。”
“太阴？现在他们怎么样了？”
林成雪不知道这话题怎拐了准头，自己成被问的那个了：“还行，夜莺和太阴二分天下吧？”
“那现在夜莺一定焦头烂额，”老头嘿笑道，“我这地方十几年没热闹过了，原来那个看门的被换了，原先松懈地看守突然又紧了起来，不用说，一定是你们太阴干的好事。”
林成雪奇道：“您是怎么知道的？”
老头子晃了晃脑袋：“在这黑咕隆咚的地方，不是和尚也能练出禅心来。老头子我这不闲得没事，找人插科打诨来着吗？再说，这地上的脚步声我可是向来听着的，十几年都没那么热闹过了。”
老头子拐来拐去拐回了十几年难得一遇的热闹上，林成雪刚起的兴趣又被一盆水浇灭，哦了一声，转过头闭目养神。
老头子见小孩不理他，不甘地推搡几下，没动静，有些委屈地问：“你不要听听我讲故事吗？”
林成雪心说方才明明是老头自己讲到一半非要吊人胃口的，现在还委屈上了。于是便撇着头不动。
老头子见他没反应，又有些丧气地进入了之前自说自话的状态。
这回总算是把他那个故事给补完整了。
老头子年轻时算是军二代，和林成雪所知的郭千城那样的，不过入职时间要更早些，早在八十年代的时候就已经掌握了尖刀三分之一的人力财力，前途正是一片光明之时，忽然冤家对头找上门来，带着一个化学家，说是要合作。
老头子当时正值中年，有些颓势，但骨子里不甘被年轻人拍死在沙滩上，看着那个比自己小一些的护盾核心人物哪儿哪儿不爽，便利落地回绝了这个提议。
但这不代表他对化学家的发现没有兴趣。
“什么发现？”
老头子发现自己的故事引起了小孩的注意，顿时有些喜悦，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你知道，幻师是怎么来的吗？”
林成雪自然不知道，便不理会老人的卖关子。
老人讨了个没趣：“那小子报了一堆鸟语，说是啥啥激素多了，又这样那样，就成了幻师，而且幻师是可消除和引导的。”
当时的化学家对他们说，多种内分泌物失衡后遭遇特殊环境就能引发罕见病症，获得控制空间的能力。
当时两人都是一脸魔幻的，但左想右想都找不到更合理的解释，又又人体的玄妙在外，也就半信半疑了。
但对于化学家所说的两个方向，站在不同派系的两个人产生了分歧。
老人是主张将这种引发特殊环境的物质引入军事应用的，而护盾的，理所当然，是想要消除幻师的存在，让所有幻师回归普通人生活。
能够做到高层的人都不是善茬，更不可能一场辩论就改变坚持已久的立场，他们没有意外地闹掰了。
但这件事不是其中任意一者可以一力承担的，化学家在表达了自己促进科学进步的方法后，向二人递交了一份资料，并让二人好好想想。
老头那时候火气大，差点没当场和对方撕起来，在各发了一顿脾气后，就扯了一个赌局——就算是赌上整个派系，也要抢先一步研究出那种促特殊环境的物质。
林成雪听得晕头转向，他本来理科就不行，这时候差点没掰着手指头算起幻师产生的原理。
老头子见他晕乎乎地，气不过，上手敲了一下，气道：“那种东西很少
，我们当时问了他那是什么，他说那是促特异性淋巴细胞生成的药方子，具有促进融合的原理。老子那时候找专家去查了下，说是某种抗排异**的辅助成分。”
“不可能。”林成雪当即否认，抗排异就是要让抗体和细胞失去识别能力，你一个促淋巴细胞生成的怎么会是排异药的成分。
老头子当时就激动了起来：“对呀！就是不可能，谁知道是哪个兔崽子把两种长得像的药弄混了交给老子，老子那时候还听说外国什么抗排异药很挣钱，眼巴巴投了几万进去。”
几万在那个时候已经很值钱，老头子一箭双雕的幻想被实验结果生生打破，他也因此被迫停止，到眼前的金山和荣誉都丢了个彻底。
林成雪再傻缺也学过结构式，这长得像，八成又是结构式上的一些小毛病。
但也不能排除有人利用小毛病搞东西的可能。
林成雪此时再看老头子隐约的轮廓，已经没有先前的亲切感。
再怎么样，也不能否认这是一个因为贪婪害死数十条人命的凶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