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逃生通道为了贮存粮食都是要保持干燥得，实验室的地上环境干冷，地下又时常打扫，也排除。如果在风景区里林成雪有时间抓到青苔，没道理他不在逃生通道里留下什么信息。
排除了主要的几个地点，唯有未知地点了。
江天一奇道：“那你是怎么直接追到实验室的？你是跟着剧组的路线走的吧？”
“他们虚晃一枪，照你说的，他们要的是我，不是林成雪。”
江天一否认：“但林成雪一定还有别的价值，否则不可能被送到另一个地方去。”
“徐啸，或者徐明牛，他是被这两个人送到夜莺手上的，八成是有什么事触及了徐啸，被徐啸发现，徐啸才那么迫不及待地把林成雪送到夜莺去。”
“你这么肯定是徐啸发现的？”
“徐明牛在，他有顾忌。”
“为何要‘送’？”
从舟的思考陷入了困境，他一时想不出林成雪是拥有什么才会被徐啸忌惮，被夜莺垂涎。
江天一在这时适时提醒了一句：“虚晃一枪。”
从舟猛然回神，惊诧地看江天一，双眼似乎在问你怎么知道。
占了上风的江天一忽然有些喜滋滋，好像之前的那些沉默还有尴尬都是数百年前的事情。
他伸手揉了把从舟的脑袋，说：“成雪死前阴了夜莺和徐啸一把，把徐啸遮掩的东西用指甲印的形式传递给了我们。”
从舟脑中忽然冒出乍见林成雪尸身时的情景——全身血流如注，最早的已经凝结成了褐色的血斑，青白的脸上伤痕累累，衣衫之下想必也惨不忍赌
。
然而最惨烈的，还是他的手臂，血液皮肉混合着他所见的青苔卡在略长的指甲缝里，发出难闻的气味。
“他向来不喜欢剪手指甲，说是不羁，实际上就是懒。”江天一喉咙里滚出一声笑。从舟侧过头认真地看他，忽然道：“待会儿出去别关上门，不许在门背后哭。”
江天一哑然，突兀地爆出一声笑：“不愧是写小说的，脑洞就是大。”
从舟觉得他演技差劲，但还是目送人消失在走廊尽头。
他这才发现这里不是医院，而是一家私家诊所，普通的医院不会在走廊尽头设置病房的吧？
从舟的脑袋开始晕，大手术后一醒就进行高强度的思考是在太为难。他便顺从地躺下，只是双眼还是一动不动地盯着门的方向，蓦地觉得门那边存在一双眼睛，正在窥视他的生活。
“说起小说，许安和轩去哪儿了？”
他嘀咕着，将出头的疑心按回去，翻了个身，沉入梦境。
*
徐明牛收到林成雪死讯的那天正好是腊八节，坐在门槛上喝腊八粥的徐啸嗤一声，转头看那个半步入棺的老头，嘲笑到：“你求我放了他，我做到了，要杀他的是夜莺，可不关我的事。你可别找我！”
徐明牛浑浊的双目终于有了些动静，他起身时掀翻了保温盒，他大清早从寺庙里带来的腊八粥撒了一地，粘粘糊糊的。
两个姓徐的，又踏在了逃生路上，和他们的前半生一样。
“你、你！”徐明牛气结，但他年纪始终比徐啸大一些，徐啸不费吹灰之力就躲过了老人的扑打。
徐啸看着扑倒在地的老人，忽然觉得可笑：“你老老实实待在总部不好吗？跑来劝我将当年的真相大白于天下？还想拿我儿子威胁我？哈哈，你难道不知道我儿子已经死了吗？！被他妈的夜莺害死的！被他妈的太阴逼的！谁没错？你说啊！谁没错！如果不是你们那个狗屁太阴，夜莺会跳脚到那个地步吗？我儿子会因为只看了一眼就去送死吗？！”
他大吼大叫着，尽力在老人的身上发泄对假定敌人的仇恨。
老人的假牙被打掉，真牙也带血地掉在地上。
他浑身的骨头都在疼，大概是都碎了吧？成了一片片的，扎进肉里。
可笑，自己的骨头扎了自己的肉。
是他害了小成雪？
是他害了小成雪！
徐啸此时的发泄也到了尽头。
上了年纪的老人气喘吁吁地站着，仰天吐出大团大团的白气，侧过头，从眼角看见那个为别人活了一辈子的老人，丧心病狂地笑：“你一直那么天真，你阻止我去报仇，但我还是报了仇。你不希望那小子死，结果死得体无完肤！百十道伤口，还他妈都是他自己弄的，你说厉不厉害？”
徐啸蹲下，拿手指头把老人杵过去，正脸朝着乌漆麻黑的屋顶：“你后悔吗？你当了一辈子的老好人，替别人背锅，替别人担心，结果到头来害死了所有人……还背了一大堆怨恨。这怎么说来着？年轻人说的……哦，叫圣母，你开心吗？”
开不开心徐明牛不知道，闭上眼之前闪过江家大院里两个小孩的吵闹，还有大人们的闲聊，这个场景印在了他漂泊半生的骨子里，从那时候开始，他便越发没有限制地释放自己的善意，哪怕是对敌人。他不希望老宅里的任何一个人受伤。
唯一的自私，大概是给了曾经的江家老宅。
“腊……八粥，再去添……”
要去寺庙再打一碗腊八粥来，给小孩供上一碗腊八粥也好，好歹黄泉路上有热和的食物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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