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
“孩子没有太多欲望，他们只是本能地追逐生存。但本能本就是欲望之母，是欲望的子息依存的最佳场所。”江天一指指自己，说：“也就是说，我，还有林成雪，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为什么会一只脚踏进这个世界？”
赵月月愕然：“什么意思？我知道你是从小就……还有林成雪……小舟他也是？”
江天一点了点头：“受他人影响，存留下深刻的印象，从而影响自己的一生。这或许是幻师另一种意义上的繁衍。”
*
从舟将手中的骨灰盒推进公墓里，锁上。
这是最便宜的那种，但也是通过林青丝的许可的。
据传话的人说，小孩红着眼，再被问到为什用最便宜的公墓时，还强行笑了一下，自损道：“这不，我们两兄弟穷嘛！”
他后退几步，由工作人员完成最后的封装。
然后在墓前放上一张木心寺的旧照，大概是林成雪还在寺里的时候照下的。
“抱歉。”他轻声说。
“现在道歉人又听不到，要说，就下去说嘛！”调侃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从舟下意识做出防备动作的时候手腕上已经见了血。
“啧啧，还靠谱的副经理？总部那些老头子给你编的理由还真的靠谱，你还跑去安平江当这么一个免费劳动力？”
从舟抬眼看那人一眼。
不，应该说是衍生物。
“耗九。”
“干什么？”
耗九一副散漫样，身上的西装不好好穿着，敞开了领子和白衬衣，倒像是个随时可以去酒吧的夜店牛郎。
“好好说话不行？”从舟嫌弃地远离他，对面的衍生物呵呵笑两声，听上去像是在嘲笑从舟是个黄毛小孩。
他也不在意，只是并未直视对方，问：“你放下水成文那边来这里干什么？”
“别啊，别因为我被发现了就急着赶我走，再说了，就你家那位，喜欢扮猪吃老虎的，你怎么知道，”他凑近，伸手搭上从舟的肩，笑道，“他不是一开始就把你的一举一动放在眼皮子底下？”
说完，还没等影子出来赶人，迅速且灵巧地往后一退，站定，举起双手道：“说不定这事以后还能拿来当件情/趣，我想他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孩子翅膀长硬了，还不让挠一挠？”
“我说了，说话别阴阳怪气的，”从舟强调，“江天一现在对你没什么好感，不要出来碍眼。”
“啧啧，好歹我们俩还是同一公司的同事，怎么说也能算是上下级的关系，你就这么对待你在中部的上司？”
“分部要低总部一个等级，青象这边，是直属于总部的。”他言简意赅，将那只衍生物堵得没话说。
“行行，”耗九一副放弃了的样子，“可怜我刚出生就被姓江的那帮人的手下追杀哦……不就是长了一张他堂弟的脸吗？唉，没天理。”
瞧这衍生物还装模作样地哭上了，从舟扯扯嘴角，转身就走，果然，就听到了耗九叫住他的声音，那只衍生物总算是摆出了一副说正事的样子：“水天森那边的意思你也知道，他根本就是把你那表姐当个挡箭牌，青梅竹马的孩子一回来就认回来，还上了族谱。”
“族谱？”从舟没在外面听过这件事，眼前的衍生物见得到了回应，眉开眼笑地说：“终于纡尊降贵看小人一眼了？”
从舟没理会他语气里的嘲讽意味，催促道：“快说。”
“你查到了方惠和水天森是青梅竹马，没道理查不到他们年轻的时候和你家一个村庄吧？”
“是。”从舟承认，他这些年来一直有在查从学文的过去，其中就包括从建军和从惠芳二人的名字来源者——江建国和方惠。
江建国那边自然是一清二楚，就算有什么龃龉，日记本后附上的札记里也写得一清二楚。
而方惠这个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的女人，在听说他名字时失态的模样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从舟沉默半晌，说：“方惠是我叔初恋，至于她对我叔……应该也是喜欢的。”
耗九点点头，语气神态像足了嗑瓜子碎嘴的妇女：“水天森这人吧……比方惠还小一岁，那时候的女人大多喜欢比自己大的，他苦苦暗恋不得，就变态了。跟据小水水的年龄推算，方惠和水天森应该是在零几年或者更久以前就搅和到一起了。然后老蚌生珠，biu一下，就掉出个小水水来！”
小水水是耗九对水成文的称呼，说起亲昵，倒不如说，更像是对宠物的喜爱。
从舟对三年前姜寄北的药被换一事始终有所怀疑，水成文自然也不会逃出他怀疑的名单。
“然后吧……”
“少说‘吧’。”从舟掐断耗九的长篇大论。
衍生物看了眼他，随意道：“行叭！就是方惠这女人不知道为什么就嫁给了中年丧妻的大户李某，然后她儿子又是个性取向不直的，这样一家子就出现了继弟暗恋继兄的事儿，再接着，就是被李家小儿子发现，被处处为难，李学这小子又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小水水的身世秘密，就这么大剌剌地告诉了水家，没让水天森和方惠身名俱裂，倒是让小水水飞上了高枝……之后的事，你也清楚，小水水想向李家和水家复仇，我为爱献身，帮他一把呗！”
从舟沉默半晌，有些难以出口道：“掐了开头和结尾，中间都是我不知道的……你从哪里听到这些豪门秘事的？”
“小水水总是要出去应酬的，我还不能陪着？”
看着衍生物兴味满满的眼神，从舟竟一时不知道是要吐槽故事的狗血好，还是要吐槽身边这个现实版的渣男模型。
“从舟，”衍生物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你可不要来插足我和小水水的感情——我们俩的感情里，谁也不需要同情。”
“什么意思？”他努力保持脸上的镇定，毕竟这个时候还需要这只衍生物给自己打听水家那边的消息。
“李家的李文，那位美丽的小姐，还是因为他失去未婚夫的。有时候，毁掉一个人，只需要一句流言而已。”
*
昏暗的包间里，紫色蓝色的霓虹灯摇曳着，一群磕嗨了的男男女女丑态百露地躺在地上、沙发上，哭、笑，也做不堪入目的事情。
这是一个完全由****和本能支配的小世界，封闭的系统中无法排出也无法循环的负面能量不断累积，像是一个走向消亡的宇宙。
直至这个小世界被清脆的电话铃音打断。
李文的朋友曾无数次吐槽过她，一个美艳的大美女怎么就弄了这么一首摇篮曲，还是个男人唱的，还问她，莫不是听见这声音会冒水？
下流和低俗的语言充斥着她的耳朵，她也在一气之下想要删了这首歌，只是在回家看见哥哥的笑脸的瞬间，所有的疲惫都烟消云散了。
这个来电音只是给独自养大她的哥哥的，就算是混沌之中，她都要挣扎着去握住手机，听一听从小就伴她入睡的摇篮曲。
她在摸到电话的时候露出一个笑容，有些迷醉，然后这一丝曙光就被更耀眼也更冰冷的光芒打碎——包间的门被打开，外头的警察一拥而入，大声喝到：“不许动！警察！”
光芒骤然降临，霓虹灯的无力地旋转着。
她对电话那头说：“哥，天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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