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间从舟顺着林青丝看不见的痕迹往上摸，触碰到墙面，又顺着墙面往前走。
但他口中的解释始终未停。
“正如欲望具象化为幻境一样，人血中的因子也随着主人的性格变化具象化出不同的颜色、气味、味道
，乃至触觉。这就和给人打颜色标签是一样的，喜欢的人是甜蜜的粉色或者紫红色，讨厌的人是黑色。不过，普通人眼中，所有颜色都有，他们的欲望和情感混杂，并没有那么突出。幻师不同，某种感情或者性格超出正常范围后，若是不加以引导，便会淤积成疾。这是我眼中幻师的由来。”
他们拐进了小巷地一个岔路，眼前的景色愈发破败起来。
“血结晶提取自幻师的血液之中，取用幻师的血液浸泡棉布，干涸之后捣碎，将碎屑放入随身携带的瓶子之中，对幻师的力量有增益。同样也可以引发他人的欲望，进而使人堕化为幻师。两年前的吉城买血案轰动一时，但实际上，受害人的血液最终流向的是幻师界一些不入流的团体之中，而非手术台。当时有心人想要将这件事推给当局和医院，最后是太阴后勤提出的祸水东引意见，将脏水反泼给当时的涉事团体。这在太阴后勤成立的十几年里一个可圈可点的成功案例，也算是浓墨重彩的一笔。之后你可以去找赵月月要相关调查资料，从这里面你应该可以学到不少后勤搞事情的手段。”
林青丝才反应过来从舟这是在教他幻师界的常识，赶忙追问：“那么骨粉呢？骨粉又有什么区别。”
从舟略带赞赏地看他一眼，忽而双眼一亮，应该是发现了线索。
“骨粉是幻师的骨灰，形成条件比较苛刻，相当于幻师的舍利子。具体炮制方法不明，可自然成形，也可人工操作。不过一般是前者多一些。”
说罢，他蹲**，从一堆破烂家具中扒拉出一只锅铲，上头暗红色的铁锈在昏暗的小巷里近似于黑色。
“许安。”他喊了自己衍生物的名字，林青丝只觉巷中一黑，浓重的黑色潮水般漫过巷子的角角落落。
而在黑暗中，四处还有些暗红色的荧光在闪烁。
黑暗褪去，林青丝看清了从舟凝重的神色，刚想开口问，便听背后传来江天一的声音：“如果你昨天不是好好待在家里，你可能要被列为第一嫌疑犯。”
从舟沉重的表情倏地散去，挑眉：“万一他们不信你和老爷子的供词，认为我们串通起来怎么办？”
“凉拌海蜇，想吃？”
“不想，酸。”
江天一不意外从舟能接上他的冷笑话，在墙上扣下一点灰黑色的灰，在指尖碾碎。
“你刚才也看见了？”从舟问。
江天一点点头，却是没有说什么，从舟见林青丝一脸不解，还是开口讲解到：“刚才的就是洒落在这里的血结晶，红色，应该是愤怒。”
“量有些多。”江天一忽然说。
从舟肯定他的内在含义：“如果这一条巷从这里开始到死胡同里都是，这个量应该已经超过了正常人的失血致死量。”
“万一是多次取血呢？”林青丝提出疑问。
“看颜色的暗度，前后应该不相差一个月，取血后人体需要修养一段时间，即便是在幻境内取血，出去后还是会有很大的后遗症。如果拿人体比作血库，而血结晶和骨粉的核心成分是里头的血细胞，那么取一点就少一点，它是不会再生的。”
林青丝眼前闪过林成雪那具苍白的尸体，正是死于失血过多。
一个心脏和大脑不受伤就能残血复活的幻师死于失血过多，这简直是幻师界的都市传说。
看见小孩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从舟不解，还想继续解释下去，却被江天一拦住。
江天一摇了摇头，从舟作罢。
“这里看来是铁了心要让人陷入绝境……你那边呢？”
从舟把话题扯回了受害者的身上，只听江天一轻笑
一声：“你说巧不巧，受害者就是我们要找的徐啸，而痕检和实验室的人得出初步结论，杀他的，就是失踪已久的徐明牛。”
从舟在听到第一句话时双瞳便睁大了，等听完后，更是半天合不上嘴。
只听江天一又悠悠调侃到：“死的正好是我们仇人，所以说如果不是实验室下了结论，我们两个，恐怕还真的逃不了关系。”
他的视线从从舟身上移到林青丝身上，最后哼笑一声，感慨道：“所以说，我们还真的是幸运。”
从舟喃喃重复：“的确是挺幸运的。”
*
徐明牛的幻境是怯懦，和江阙尔一样的类型，不过来源更为可悲一些。
徐明牛祖上是个穷书生，父亲没赶上好时候，但最后也凭着他人对读书人的敬意在外头小有名气。徐明牛便是在这样一个穷苦且清高的家庭中出生的，早些年的时候也是他们那处村庄一个出了名的帅小伙，但因为经济问题一直没有娶上媳妇，在那个很重成分的年代也不肯娶一名父亲经营小作坊的女孩。
那个心怡他的女孩与他纠葛了数年，最后的一步却始终没有踏出，究其原因，不过是徐明牛怕自己被人戳脊梁骨。
后来那个女孩被父亲下嫁给了另一户小有积蓄的人家，只是夫妻俩性格不合，女孩总想着一些与当时格格不入却格外先进的想法，但男主人则不是。
后来随着时代变迁，男主人家丢了家财，女孩的父亲也去世了，他们家的处境一落千丈，本就不合的夫妻俩更是爆发了大大小小数场争执。
这时的女孩应该称为妇人，妇人的手臂上常布满大大小小的伤口，村里人本就不看好这段婚姻，以前在人家手下过活，满腹嫉妒无处发泄，到了这时候一股脑爆发出来，讥笑声便时常萦绕在妇人身边。
徐明牛心里内疚，觉得是自己没有勇敢站出来，若是当年和女孩成了亲，这个时候大概也是一对神仙眷侣。
他便格外留意妇人的情况，村中的流言蜚语一时占据了他和妇人的生活。
但徐明牛自诩行得正坐得直，依然时不时接济一下。
最后妥协的是妇人，她在拒绝徐明牛的帮助后断绝了来往，等徐明牛再次听到妇人的消息时，已经是在村口报亭的头条上，因为杀夫判刑入狱。
村中人感慨之余也是说女孩子家不能接触这么多先进思想，等着嫁人就行。
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村中人口里的“正义”刺痛的徐明牛终于与家中爆发了一顿争吵，一离家，便再也没回去过。
初入社会，徐明牛已经是年三十的“大龄”光棍，在各处都容易受到额外的目光，在一次建筑工地的纠纷中，因为身份可疑，被众人一致推向外，他本是要反抗的，却在工友老婆孩子害怕的目光中进一步退却。
于是他便进了监狱，并在牢里的第三个年头遇见了从学文。
了解完徐明牛此人的故事，林青丝也不由唏嘘，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从舟将他手中的资料抽回，说到：“幻师界里没有不可怜的人，也没有完全无辜的人，你如果有那么多同情心，恐怕是要走上和徐明牛一样的道路的。”
林青丝看了眼从舟的眼睛，没有把心里话说出来。
接着，从舟便将资料甩到了副驾驶座上，江天一转头看他一眼，忽然微微侧身后仰对林青丝说：“他的话你听一半就好，别全信。也别学他按着别人脑袋品尝血结晶的习惯，后勤组里全都是这些怪胎，外勤的快闹罢工了。”
驾驶座来送资料的赵月月笑出声，从舟体谅她在开车，好歹没和拆他台的江天一撕起来，让影子攀附上椅背对
着那人虎视眈眈。
车子里的气氛好歹活跃了一些，林青丝紧绷的面部好歹松了一些，接着便听从舟继续叮嘱到：“如果你有什么东西想查就找婵娟。”
“后勤那边不能走？”
“能，但赵月月这便是过了明路的，他们奈何不得，也没法在东西上做手脚。”
赵月月很想啐他一句跟着江天一就学坏，但回了青象分部，她还是没那个机会盯着江天一如影随形的视线在从舟面前直接说他坏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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