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臣示意禁军带上放在屋外的行李,随手把已经燃尽竹炭的暖炉从应承安手中拿走揣进袖中,漫不经心地拍了拍马颈,感到沾了一手粘稠,不禁皱了眉。
应承安关切道:“杀人了?”
兰臣低低地应了一声,勒马落在应承安身后些许,与他行出一段距离,才向他交代说:“胡人凶悍,没留下活口,赵程倒是被活捉了,但人在醉中,语无伦次。此外还有几个为虎作伥的宫人,屠副统领不好处置,都捆了丢在殿外受冻。”
他顿了一下,又说:“此外在前去寝宫的路上搜出两队埋伏,都是死士,追捕时不慎被溅了一身血……不过看着像沅川那边的路子,以前打过交道。”
应承安侧过身去看他,兰臣被他目光一盯,后知后觉地补充道:“没受伤。”
应承安这才收回视线,半晌笑了一声:“子和这宫禁都快成筛子了。”
兰臣作为闯了宫禁的漏网之鱼,不免真心实意道:“挺好的。”
于是应承安的笑声顺着风传到了他耳朵里,兰臣也跟着露出笑意,回头看了一眼用马拉着推车跟在身后的禁军,又收敛了笑容。
夏鸢殿前横七竖八地堆着几名被捆起来的宫人,细看还有一名颇有年纪的宫女,满头珠翠掉了一地,被路过禁军不解风情地踢开,求饶哭喊之声不绝于耳,但并无人心软。
应承安策马行过时低头看了他们一眼,对兰臣道:“屠毅这是等我去杀人呢。”
兰臣默然不语,两人策马直上台阶,到殿门前才勒马,兰臣先应承安一步落地,快步赶上来,要托着应承安鞋底侍候他下马。
应承安瞥了他一眼,见兰臣垂着头避开他的视线,就没踩兰臣的手掌,从另一侧翻身下了马,等他抿着唇跟上来,轻声问道:“其中有从文熟识之人?”
兰臣不肯回答,只道:“该杀。”
应承安还想再问,屠毅已经迎了出来,不好开口,只能安抚地拍了一下兰臣手背,同他一前一后进了殿。
殿中弥漫着酒气和血腥气,屠毅知道他畏寒,体贴地摆了一溜火盆,这气味被热气一熏,翻滚着往应承安面前扑,叫他的脚步顿了顿。
应承安微微皱眉,忍着不适走到被五花大绑的赵程面前,问道:“你想杀我?”
赵程不知喝了多少酒,满地酒渍,虽然已经收拾过一边,但还能看到砖缝间的酒坛碎片与血沫,应承安视线游移,将他上下打量一番,正想抽出平海剑,迟疑一下,嫌小题大做,改去拿屠毅的佩刀。
屠毅怔了一瞬,解下佩刀,刀尖指向自己,将刀柄递给应承安,应承安向他微微颔首,转过身去,一刀贯穿了赵程肩头。
赵程痛得破口大骂,不多时清醒过来没认出应承安,就叫嚣这自己握了他的把柄,知道他与何人私通,威胁应承安想办法放他走,否则就要与他同归于尽。
兰臣手臂一动,袖袍掩护下在指间夹了一枚淬毒的暗器,有意杀人灭口。
应承安不经意地上前半步,挡住兰臣视线,转向屠毅道:“伯劳官查到去年此人化名阿桂,向胡络丝奉上威靖关西门守备之册。”
他用这件事暗示赵程为他把兰臣和几名伯劳官安排到含元宫中放行,这点旧事宿抚早就知晓,眼下还在心虚之时,不敢同他计较,没必要径直杀人。
屠毅眼中透出一点杀意,过了片刻才询问道:“此时怎样处置得益?”
应承安想了一下,把刀拔出来还给屠毅:“首恶以五马分尸,余者烹杀。”
这都是仁君不会用的酷刑,屠毅带着沉思之色看了应承安一会儿,召来禁军道:“照办。”
应承安便从容地去安寝,一觉睡到天光大亮,睁眼就收到了宿抚的信,上书:越冬雪化,我欲面南用兵,承安日后如何自处?
应承安回他说:求仁得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