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军统领抱拳躬身:“臣在。”
宿抚开门见山地问他:“你执掌威靖关谍间使时,可曾将谍间使遣回京中救人?”
殷桓早得了伯劳官传信,知道宿抚遣人去威靖关调查他的过往,闻言并不意外,只是有些感慨这赶得时机实在是不巧,因此也不隐瞒,坦然道:“是有过,但并非臣之命。”
宿抚不置可否,又道:“可记得有何人?”
殷桓再一躬身认错:“陛下恕罪,臣不知。”
宿抚拍桌训道:“荒谬!”
殷桓忙为自己辩解:“威靖关所用谍间使与陛下手中雁探司不同,名义上虽归臣执掌,但毕竟多潜伏敌营,惯常听令而不听宣。潜往京中救人者或因其亲故获罪受死,此举有违军法,臣想着培养不易,又不敢招惹麻烦,敲打一番便放过了,并未细问详情。”
宿抚听他急切地解释完,若有所思地翻了翻周斌带来的折子,又抛出质疑:“救回来的人住在你开办的慈济院中也不知情?”
殷桓一屈膝跪倒,委屈道:“陛下明鉴,臣是粗人,哪懂照看妇孺,都是吩咐下人做事,臣只管掏钱,确实不知。”
除了谍间使是受令回京还是自发为之不明外,余下几点都能和周斌查到的对上,但宿抚心中怀疑愈盛,指腹轻叩了几下桌面,缓缓道:“打理慈济院之人是谁,现在何处?”
殷桓回道:“是臣府上管家,臣调回京后随臣回京,年老体衰,故臣京郊赠了他一座小院与几亩田,使其颐养天年。”
他似乎有所察觉,顿了片刻,小声问:“是当时谍间使救下人中有陛下故识?”
宿抚直起了身。
殷桓不似越梅臣,宿抚虽然恼怒他太过关怀兰臣,但仍然信他忠诚,而禁军统领是忠是奸已经无需再问。
殷桓所效命者是应承安,亦或是为了权势,不在乎龙椅上坐的是谁也不重要,宿抚已经决定在开春向沅川用兵时把殷桓打发出京城,倘若他还有领兵之能,便留他性命,若他无能,死在战场上也不可惜。
宿抚做了决断,又看向施施然地坐在椅上养神的兰臣,思忖他是否知道此事,但终究还是不愿冒险,就命禁卫取来棉絮堵了他双耳,暂时将他带出书房。
兰臣面无表情地被禁卫抬了出去,宿抚看着房门闭合,才沉声告知说:“其中或有朕胞弟。”
殷桓自见到兰臣受伤被俘时就浮起的不安愈加严重,他掩饰情绪地一叩首,高呼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宿抚面露不耐道:“现在肯说了?”
殷桓贺喜声一止,抬起头来,愁眉苦脸道:“禀陛下,臣真不知。”
宿抚分辨不出殷桓是做戏还是确实不知,他不耐烦再问,收回目光,淡淡道:“那便在这候着。”
皇帝转头看了一眼窗外,发觉寒风呼啸,就又叫禁卫把兰臣带进来,放下这三人不管,低头批起了奏折,只时不时地看应承安留下的信纸一眼,却没有再露出过笑意。
应承安在信中所写应当是实话,但选在脱身时留下,必然不是真的因为此生可能再不相见,情丝盘结于心,不吐不快,而是为了让他心软以轻纵兰臣。
宿抚初看到信时确实意动,然而冷静下来,分辨出他留信的目的,想到应承安性情,却不敢放虎归山,因此他势必要从兰臣口中问出应承安的去向,最多不取他性命。
皇帝带着复杂思绪处理好半筐奏折,周斌带着殷桓夫人入宫求见。
殷桓听到通禀面色骤变,猛地抬头看向端坐在龙椅上的皇帝,嘴唇动了动,还是没忍住惊道:“陛下何意?”
“殷夫人乃是将门虎女,想来刑场救人不在话下,”宿抚嘲弄道,“殷卿当真以为朕什么都不知道?”
禁军统领面上的慌乱肉眼可见,宿抚笑了起来,又柔声说:“殷卿既然执掌谍间使,必是会些刑名之术,你去审一审这位伯劳官掌令,朕要知道承安的去向。”
殷桓抬头看着他,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宿抚一抬手止住他,看向越梅臣道:“你去审殷夫人。”
阶下五人中只有周斌是真正在事不关己地看热闹,但论神色平静,兰臣更胜一筹,至少宿抚这一串吩咐下来,他连眼神都没有动一下。
宿抚的视线在兰臣身上停留片刻,又看向阶陛下各怀心思的余者,淡淡地添上了最后一句:“谁先问出来,朕恕他与家眷无罪。都带下去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