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咬着牙往墨色最浓重的地方穿行,同时还要躲避那两把猛女砍刀。院内的槐树看起来历史悠久,生长地茂密繁盛,一棵能顶五棵胖。两个人边跑边躲,结果被逼到树干上,面前是两把嚯嚯的大砍刀。
宁遇老觉得什么在自己头上扫来扫去,抬起头发现是一双鞋底,已接近腐朽,轻轻一蹭,就是一层历史的残骸抖落下来。
……宁遇一点也不想知道这里为什么有鞋子,该死的好奇心不能在这个关键时候有。
他轻轻地拉着身旁的鞠鹿鸣的手,示意他跟着自己往旁边闪避,免得两个人南辕北辙谁都走不了。
局面一时间进入对峙状态,两个鬼尼姑一时间没有进一步动作,只是死死地盯着他们俩,手里的断头刀高高举起,蓄着力,就等着一个猛扑送两人皈依西天而去。
宁遇和鞠鹿鸣也在等待着两个鬼尼姑的动作,等她们两个扑过来时往旁边一躲,再等她们刀砍进树上时就能立马跑路了。
两个尼姑维持着这个蓄力姿势,向前挪动。宁遇和鞠鹿鸣也绕着树干向一旁缓缓挪步,一时间四人形成同步,你进我退,有张有弛。
宁遇和鞠鹿鸣已经绕到了树的另外一边,鞠鹿鸣从边上探出个脑袋,观察着树后两位鬼尼姑的进一步动作,却发现她俩没有往树后绕过来的意思。
两位鬼尼姑已经站到了他们最开始被树咚的位置,抬头就能蹭到那双鞋,但是两位二八尼姑就算做了鬼,身高也没点长进,只能抬起头伸出手才能够到那双鞋。鬼尼姑对这双鞋的主人起了好奇心,但是怎么够都够不着,两只鬼干脆磨刀霍霍向槐树,干脆将树砍倒,就能看到是谁在树上上吊自尽了。
宁遇和鞠鹿鸣抓住这个机会,趁俩鬼沉迷砍树之时,从树后跑开,两个人一路向着寺门狂奔,走到影壁前,寺内的那口大钟终于响了起来,宣告着追击战告一段落,他们又保住了一晚的小命。
鞠鹿鸣想要抬起手来看一眼究竟几点了,结果发现自己的手还被宁遇死死地攥在掌心,汗意在掌间积蓄。这是一汪深不见底的泥潭,潮湿
浑浊又深不可测地把他死死地困住。
他把视线放在自己手上,目光深沉地盯着,就像是什么危险却无法逃离的东西。
宁遇反应过来,连忙把自己的手收回来,两个人相握的手逐渐分开,从交握的掌心到勾连的指尖,从温热到冰凉。两人握了那么久,宁遇都无知无觉,直到此刻松开时指尖的相触,他忽然觉得今晚风真大,不然怎么温度瞬间就散了,就连心也被吹动了。
鞠鹿鸣收回手一时半刻也没反应过来自己该干什么,只是将目光轻柔地放在宁遇身上,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云破月出,光芒重现人间,莹润月华流动罩于寺内。在黑暗中摸索久了,一切忽然明晰,宁遇和鞠鹿鸣上一秒还在感叹能用眼睛真爽,下一秒却被眼前的一切给惊呆了。
那棵大槐树上,上吊的不是别人,正是成天和他们一起做早课晚课一起用餐的那位尼姑住持。
她的尸身已经逐渐腐化,身上孔洞遍布,蠕动的蛆虫不停地从洞内探出身子,不停地往下掉,不仔细看倒像是地上的槐花。
宁遇抑制住干呕的欲望走上前,发现住持的脚下那片土壤横尸着几具被碾压过的虫尸,颜色还算新鲜,一看就知道是刚刚发生的事情。刚刚站在这里的宁遇脸都绿了,扑到旁边干呕了半天。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住持的尸身上从洞里探出脑袋的蛆虫又缩了回去,洞也在逐渐缝补至光滑的皮肤。因上吊而滑落的舌头也在向口腔内收回,血液淤积的紫色脸庞恢复成人色。原本不成人形的尸体逐渐恢复成一具刚死,或者说就像一个活人吊在树上。
鞠鹿鸣看着这具诡异的尸体,脸色不比宁遇好多少。一想到自己曾经和这群蛆近距离接触过,他就浑身起鸡皮疙瘩,甚至想把自己搓掉一层皮。就在他被传进副本的一天前,他的脑袋瓜还都是塞满着自杀的108式,结果现在一个活生生的自杀而死的人摆在自己面前,死状可怖还有点令人作呕。作为一个完美主义者,他实在是不允许这种死后惨状出现在自己身上,为了维持颜值,那怕是死后的,那他也要好好活着。
五点钟的钟响准时而响,今天的钟声似乎比昨天来的早一些,或许是他们之前经历的那场追逐占据了更长时间,或许今天的鬼怪潮持续到凌晨四点,而刚过了一个小时,他们就又该做早课了。
只是带着他们做早课的人还挂在这树上呢……
宁遇和鞠鹿鸣同时盯着自挂大槐树的住持。
然后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悬挂着这位住持的脖子上的绳子自己断开,整具尸体双脚朝下落在地上,却没有倒地,而是整个人稳稳地站在地上,在昏暗的晨曦里,住持睁开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