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
他沉默了下：“上次我问你同样的问题，是一个月前，对象为秦嘉阳。”
楚朝挑了挑眉，露出一个“所以呢？”的表情。
“你真是个渣男，小楚朝。”
早上20分钟的早餐时间里，安信为了帮楚朝写预习作业，把纠察队的工作扔给了自己的副手。楚朝对此感激不尽，因为这让他在秦政的课上避免了罚站的经历。
“今天我们来讲祝香神咒和破地狱咒的兼容性。”秦政站在讲台后，用桃花木手杖点了点地。
祝香神咒属阳，破地狱咒属阴，阴阳结合的符咒会带来意想不到的强大效果。很多阴阳结合咒的解咒方式也只能用阴阳结合咒，操作难度偏高，属于可遇不可求的项目。
一边记笔记，楚朝撑着下巴，一边打了个哈欠。
教授的声音很好听，淡淡的，像带着薰衣草香味的风铃，如同过路人打开门时可以听到的那微风中叮铃铃的轻响...
楚朝抬起眼皮，略微挣扎了下。
“...祝香神咒起源于公元1250年的南部地区，原为祈祷......”
终于，他晃了晃，睡了过去。
睡得很深，梦中回到了00年，同族被猎人屠杀干净后，他承北而上，投奔姑妈的茶牌室。茶牌室在中部与西北交界处，鱼龙混杂，过往天师的休息站，不被普通人政府知晓。
他当时刚从绿皮火车上下来，三天三夜没有合眼。火车上只有一节天师专座，按照《隔离法》规定，所有从西北逃出来的天师都必须站在那。正值八月，闷热的空气，人挤人，婴儿的哭喊响彻车间，排泄物的气味困在狭小的空间里。
楚朝下来以前有个老人晕了过去，但没有人管他。他提着一个手提箱，手里捏着地图敲开姑妈的门，然后——他屏住了呼吸。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秦政。
黑发向后梳拢，面容精致到让他想起传说中深海里的鲛人，那双深黑色的瞳孔里只有虹膜带着些浅红，点点光晕点缀，如同夜晚布满星光的天穹。他穿着背带裤，脚下一双米白色小羊皮皮靴，手里拿着一本书，书名楚朝记得很清楚，叫《论不同灵魂的兼容性》。
他给楚朝开门后就一直坐在牌室角落的沙发里，就在那丛鸢尾花花丛前面，神色宁静，耐心读他那本书，脚边放着一个小手提箱，像画里的人。
麻将室里很多人在抽烟，洗牌的哗啦啦声音没有一刻停下来过。楚朝提着行李，一边敷衍着他姑妈，一边盯着那个同龄人看。
“姑妈，他叫什么？”
姑妈停止把他揉进胸里的动作，心疼道：“孩子，谁啊？”
于是，他知道那小孩叫秦政，和他一样今年14岁。本来出身于一个专攻符咒的天师大族，但不久前被猎人协会带头剿灭，全家只有他一个人活了下来。
姑妈走后，楚朝凑到他身边：“你好，我是楚朝。”
他抬起眼睛扫了楚朝一眼，露出一个极其浅淡的微笑。
“你眼睛为什么是红色的？”
“符咒事故。”声音很轻，却极其好听。
“......”楚朝动了动身子，无话找话，“看，你知道姑妈脖颈上的项圈是什么吗？”
“隔离法的规定，我知道，”他终于肯放下书然后抬起头，“原来我家里的每个人都有。”
《隔离法》规定，所有15岁以上的天师需要到茅山派登记。这个有记录起就存在的天师自治管理部门会在每个人的脖颈上扣一个项圈，用于普通人政府控制他们的符咒使用。
接下来一整个下午，秦政给大家弹了一首钢琴曲，是莫扎特的D大调奏鸣曲，弹得时候没人欣赏，因为一个桌的男人胡了一大笔钱，另外一个人觉得他出了老千不肯买账。然后，一曲结束，一个客人离开，姑妈把这两个小孩收拾进房里，拿了个小风扇——天师不被允许使用大功率电器。
那个时候天气很热，楚朝就把窗户给打开了。他托着下巴靠在秦政旁边，看他手指蘸水，边看书边跪在地上画符。
“这里应该走这条线。”他的手带上秦政，让浑身散发着雪松香味的男孩沉默了下。
“你怎么知道？”
“知觉。”楚朝向他得意地眨了眨眼，因为他的知觉从来都是对的。
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楚朝在梦中隐隐觉得头有点疼，然后动了动身体，睁开眼——
漂浮着的窗帘下，秦政站在他身边，手里拿着那只桃花木手杖。他见到他醒了，在满堂哄笑声中露出一个兴味的笑容。
“睡得怎么样？”
“......很好，教授。”
作者有话要说：几个符咒的名字和口诀都是网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