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在说谎，他只是为了哄程清泉开心，他心里明白他做不到的，如果程清泉死了，他一秒都不想独活。
这天晚上，他们搂着彼此，平静的睡了，谁也没有再提起死亡的话题。
直到四月一日愚人节这天中午，午休时间，程之彦的妻子黄雅琳来学校找程清泉，才又将死亡的恐惧带回到程清泉面前。
“清阳……清阳走了？！”
程清泉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他捐完骨髓才半年而已，他以为程清阳会再活很多年，他还想等程清阳好了，找个时间去看看他，可是程清阳竟然就这样走了。
“阳阳留给你的信。”
黄雅琳的状态很糟糕，脸色蜡黄又暗沉，她话不多，将信交给程清泉转身就想走。
程清泉拉住了她：“阿姨，清阳的葬礼什么时候举行？”
“四月十号早上十点，阳阳的告别仪式，在殡仪馆，你来吧，你来阳阳会高兴的。”
黄雅琳说完，嘴角扯出一丝苦笑，转身离开了画室。
程清泉捏着信，看着黄雅琳虚浮不稳的背影，胸口窒息得难受，他走到最近的长椅上坐下，看着信上“清泉哥哥收”这五个字，眼泪立刻落了下来。
那个笑容灿烂，他捐了骨髓想要留住的阳光少年，终究还是没能留住。
这一生他们的兄弟缘分，也就只有那短短的一面之缘。
程清泉闭着眼睛，任眼泪流着，许久后，他才睁开眼睛，用衣袖抹了抹眼泪，拆开了程清阳留给他的信。
“哥：
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不在了吧。
我现在的状态很不好，大概是没多少时间了，哥，对不起，你受了罪，为我捐了骨髓，我却还是这么没用。
我这一生都与人为善，蚂蚁爬到身上，我都舍不得杀死，会把它轻轻捉了放生，我连一株盛放的花都舍不得折下，为什么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因果循环吧，爸爸对不起你们母子，上天就罚他白发人送黑发人，尝这世间最大的悲痛。
我这辈子除了父母的养育之恩无以为报，唯一对不起的就只有哥哥你了。
对不起，哥，是我占有了原本也属于你的父爱，爸爸去求你为我捐骨髓的时候，你一定很难过吧，对你不闻不问的爸爸，唯一一次去找你，还提出这种任性的要求。
哥，是你为我争取了几个月的生命，让我能在我爱的人身边多待一段时间，我还追完了喜欢的动漫，结局真好，主角战胜了各种磨难，实现了自己的梦想，还与心爱的女孩结婚了，我真羡慕他。
哥，我没有办法回报你对我的帮助，如果人真的有灵魂能保佑世间的亲人，我会保佑哥哥的。
希望哥哥能多多注意身体，健康长寿的度过一生。
谢谢你，哥哥。
弟弟：程清阳。”
合上信纸，程清泉痛苦的闭上眼睛，冰凉的眼泪顺着他的脸颊流进衣领，他多希望程清阳的离世只是个愚人节的玩笑，那个爱笑的少年有什么错。
他如此良善，世间却不留他。
程清泉和程清阳太像了，不只是外表，连性格都像，他也不舍得杀死一只蚂蚁，他也不舍得摧残一枝盛放的花，他仿佛看到了世界上另一个自己的死亡。
程清泉觉得难以接受。
他拿出手机，给海城发了条消息。
-程清阳去世了。
很快的，海城打了电话过来，电话那边的海城情绪也很复杂。
“怎么会……不是给他捐了骨髓吗？”
“海城……”程清泉难受得呼吸不畅：“我有点害怕。”
程清泉难得用求助的语气对他说话，海城听了，立刻拿上车钥匙出了办公室。
“你在学校吗？”
“嗯。”
“我马上过去。”
“嗯。”
程清泉浑身发冷，挂上电话，他拿着信瑟缩在长椅中。
他的脑子很乱，一会闪过程清阳的笑脸，一会又闪过想象中程清阳灵堂的样子，他仿佛看到灵堂上，程清阳的照片变成了他自己的照片，然后，他看到了海城抱着他的遗照痛哭的样子，再然后，他看到海城决绝的从楼顶跃下。
思维不受控制的胡思乱想，空气稀薄，他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海城搂住了他的肩膀，他抬头看见了海城写满担忧的脸，才觉得好受了一些。
“还没吃午饭吧？走，我们先去吃点东西。”
海城说完，温柔的拉起程清泉。
在学校他们不敢太亲密，程清泉跟在海城身后，上了海城的车，关上车门，海城立刻握住了程清泉的手，程清泉的手冰凉又有些微微颤抖。
看着程清泉神不守舍的样子，海城想说的安慰话都咽了下去，他发动车子，带着程清泉去了大林的店里。
点好菜，他叮嘱大林晚些上菜，牵着程清泉进了包厢。
反锁上门，海城搂着程清泉坐在沙发上，握着程清泉的手安慰着：
“你给他捐了骨髓，也多给了他几个月的生命，他生这个病，经历了各种痛苦，走了也算是一种解脱。别怕，你的病已经康复了，你不会再有事的。”
海城安慰着程清泉，也安慰着自己，程清阳是程清泉的弟弟，他的死亡让海城也觉得恐惧。
程清泉闭着眼靠在海城怀中，感叹道：“海城……癌症太可怕了。”
“癌症确实很可怕，可是你不需要害怕，十多年了你都好好的，不会再有事的。去年你体检不是好好的吗，过几天我再带你去把今年的体检做了，肯定也是好结果。”
“嗯……”
有了海城的安慰，程清泉的手慢慢变暖，身体也不再发抖，只有海城的怀抱才能让他有安全感。
海城抚摸着程清泉的手臂，好一会，待程清泉情绪稳定了，他才打开包厢的门，让大林上菜。
吃完午餐，海城将程清泉送回学校，回到车上，他拿起手机编辑了一条消息发给柯允之。
-允之，你再教教我，得过癌症的病人，该怎么预防复发，从饮食到生活起居，你都告诉我，尽量详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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