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房,我可不是圣人。”身着绛紫华裾的贵公子轻轻一笑。张良还记得那公子的笑,极为勾人,只是快忘了他的样貌。
“好些年了。”二师兄颜路拿着一卷秦篆递给张良,目光顺着张良的目光看去发现是池塘里的唯一一株泛着青涩的未开莲朵,“这株粉莲一直没开过。”张良接过书简,笑说:“二师兄,这是一株红莲,长在新郑城的红莲,不见花开见不得其真国色。烈烈如火。”
“好些年了。”张良喃喃了一句,转身去够案上的简,一摸,凉凉的,滑溜溜的,张良小心地慢慢挪指离开,任那条赤色小蛇随意在书上玩爬。
看看门口处,说“既然来了,不妨喝杯茶消消暑气。”
“这话倒是不错,什么破地方,能热死了人。”来人是流沙的赤练,袅袅娜娜地走进来,案上的小蛇蛇信一吐飞快扑过去,缠在赤练的皓腕间。“尝尝,庖丁特意差人送来的。”“你应该知道我来找你是为了什么。”赤练一只手捻着茶盏漫不经心地说着,一只手却已抚上链蛇软剑。“纵横一起出手,卫庄兄的安危你自可放心。”张良笑言,俊秀眉宇间自信满满,“可是去了这许多天为何还见不回来?”她的语气咄咄逼人,大有不给个合理答案誓不罢休之感。张良轻叹,默想果然还是要亲自走一趟农家。“那我帮你去农家看看可好。”赤练妩媚一笑又袅袅娜娜地转身离去。赤练身影不见后忽听得叮的一声脆响,突降一只白羽镶进案里,羽尾颤颤。张良低头漫笑,继续看着书简,仿若什么都没发生。
张良去过许多地方,尤其是秦覆了六国后,韩国家世尽毁,弃了贵族身份,隐于桑海城. 桑海城啊,那是极美好的城,碧波卷苔墙,白练洗长空,阳光也明媚的不可思议,完全不像是俗世之地.
不过,该来的总会来的,不该来的也来了.张良想着这句时,他的新学生子明,子羽来了有不少时日,因顽劣被大师兄责罚.徐福则刚领着童男童女到桑海城,一水的白衣飘飘,往那惊为天物的蜃楼上飘,像极了传说中的仙人.“可惜呀,可惜呀,可惜呀.”荀子先生只看了这遮天蔽日的浩大船只一眼,握紧手中书,连叹三声,声声渐消,化进一弯渌波.
许是一路走来忧思甚多,晚间接连做了许多梦,恍恍惚惚,似乎回到了多年前,突然破碎,一回头,又遇上如今的流沙.浓雾迷离,跟当时的韩国处境又有何差别.
夜深忽梦少年事,梦啼妆泪红阑干.
赤练什么时候跟了卫庄,张良也不知道,隐约猜着是最后燃尽韩国宫殿的那场大火,不,也或许许久前他俩就认识了,在夏日里开满红莲的池塘边,在晴天里漫步过的青桥,在紫兰轩的那棵翠柏前,光透过树透过窗,照在焦琴,照在紫簪,照在公子盈酒的樽,照在白发侠客不离身的剑,参差斑驳,穿着粉衣的少女臂上银钏铃铃的响,等着出来的人,不知她看见了谁,笑得一如往昔.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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