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子轩放下猫粮箱子,把找到的资料交给王一博。
报纸是一个月前的,头版头条刊登着屋主智擒恶贼,变态杀手组织头目终落网几个大字,后续详细报道足足占了将近二分之一版面,黑白报纸上年轻男人的面容不甚清晰,更何况旁边还有个租界的警察局局长挡在他前面。
报道很官方,大意是有个杀手组织流窜世界各地,用各种伪装意外的手法杀人,被见义勇为的男士一路惊险追踪,终于落网的故事。
王一博有点失望,看不清脸啊……
当时战况激烈,确实现场打死了几个人,底下角落里一张小小的正面照,倒是五官刊登地很清楚,并不是个女人。
王一博皱了皱眉。
金子轩趴在地上逗猫,猫都没他活泼起劲儿。
金子轩告诉他暗道上没肖战这个人的消息,说明这人跟他们没什么交集,附近也没什么人与他相熟的。
好么,跟没查差不多。
王一博用皮鞋尖踢了踢金子轩屁股:“别玩了,这猫是个太监,你想不想也断了是非根?”
金子轩捂着要害,惊恐地摇了摇头。
王一博又开始抽烟,死的那个人他知道,很聪明,也很变态,没想到折在这儿,可惜他对他怎么死的一点儿兴趣也没有。
这世上能让他有兴趣的不多,没想到突然又没了兴趣。
他像个突然失去重心的陀螺,原来转的好好的,一下子就脱了轨,眼看要仓皇退场。
金子轩探头探脑地问:“还查么?”
王一博叹了口气:“不查了。”
他有点累了,熬夜三天三夜他不累,但是答案让他失望他就瞬间疲惫,人懒洋洋的。
努力了这么半天,最后他得了一只猫。
又凶又恶,要摸要抱,否则就又抓又挠。王一博作为一个男人,作为一个alpha,自誉为自然界食物链顶端的人,不屑跟只畜生较劲。
杀只猫,传出去岂不笑死人。
于是大半夜,王一博困意连连,无可奈何地躺在席梦思床上,分出只手去给那小畜生抓头。
小畜生很满意,伸出舌头舔了舔奴才的手掌心,终于肯自行活动去了。
无非还是床头跑酷。
王一博的内心越是狱火翻涌,岩浆四裂,面上越沉静似水,一百零八遍杀人方式在他脑海里用在猫身上演练一遍之后,他在猫身上淡淡的花香味里睡着了。
那香味已经变得极淡,他迷迷糊糊地想:庸医肯定是懒得给小畜生洗澡,否则omega信香就算是胶水,也早没了。
想到这儿,王一博突然从床上翻起身来,趴着床沿就吐了。
下一秒,他抱着猫进了浴室,水声哗啦啦作响,一人一猫劈头盖脸潦草洗了一顿澡。
更深露重,夜色很浓。
房里的灯仍旧亮着。
王一博脸上背上数道抓痕,猫咪比他看起来更惨些,没了丰盈的毛发,只能瑟瑟发抖躲进他怀里取暖。王一博找了条毛毯子裹着它,给它擦身子。
“喵~喵~”
叫声里透露出些许讨好可怜的意味。
脖子上的小金牌已经被摘掉了,王一博发现金牌背面刻了字:mianmian。
字体还是那熟悉的字体。
王一博分不清不悔是那个死去的未婚妻的名字,还是那个被称为第三者的男人的名字,两个都是alpha,和这名字很合。
一个水性杨花,四处劈腿的omega他已然没了兴趣。omega很珍贵,如今谁家能出一个,都是万般保护的心头宝,他们一般没什么自由,因了这与生俱来的稀有。
可对王一博而言,他并不指着omega的信香过日子,从小到大他只在书上见过omega这种生物,难以靠想象就脑补他从未见过的祸国倾城的魅力。
可能omega正逐渐被社会淘汰,存活下来的大多数都是alpha和beta。他们更坚强,更强壮,互相之间没有那么深的感情羁绊,就会更理智健康地生活。
以前omega动不动就会让君王亡国灭族,而alpha和beta之间很难产生爱情,天性生理条件使然,就不会出现这种问题。
王一博喝掉了酒柜里所有的存货也没什么醉意,不过他想起来,mianmian有可能是这只猫的名字。
猫咪的名字却偏偏刻在名牌背面?
“绵绵?”王一博尝试着叫出口。
猫果然竖起了耳朵,格外对这个名字有反应。它去了主卧里,钻进衣橱,拿着鼻子四处寻觅,最后停留在一个地方爪子划拉个不停。
王一博面容有些纠结:他怕下面是些又要让他洗澡的东西。
犹豫再三,他还是决定把东西拿出来。那地方有个暗格,中间一分为二,向两边同时用力才能打开。
打开后,找到两个小锦盒,锦盒里分别有一对戒指,一对一男一女,一对都是男款。
男女对戒造型独特,竟是互相扣在一起,复又合成一个戒指,旁边放着一封信,王一博把信拆开,上面是首情诗:
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
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
第三最好不相伴,如此便可不相欠。
第四最好不相惜,如此便可不相忆。
第五最好不相爱,如此便可不相弃。
第六最好不相对,如此便可不相会。
第七最好不相误,如此便可不相负。
第八最好不相许,如此便可不相续。
第九最好不相依,如此便可不相偎。
第十最好不相遇,如此便可不相聚。
但曾相见便相知,相见何如不见时。
安得与君相诀绝,免教生死作相思。
写了老长,王一博读完琢磨出味儿来,这是一首分手诗。大概意思是说还不如大家从未遇见,好过后来相爱了。倒是挺绝情的女人。
他瞄一眼就知道,不是肖战的字。
信纸上有点点水渍,早就干了,徒留下褶皱的痕迹。王一博凑上去闻,果然一股信香,跟原先小说里的如出一辙。
是肖战的眼泪。
王一博突然发现,可能肖战原先写那夹在小说中的便笺时并未发情,他只是过于伤心,所以才把信香激发出来。
所以味道才可以残留这么久。
大概后来,两人一起养的猫也让他伤怀,每每抚摸的时候才留下气味。
肖战去了哪儿,怎么把东西都落下,把猫也送人了?
王一博仔细把两幅对戒都检查了一遍,发现对戒里都刻了字,一副刻的是wenning和xiao,一副刻的是yanli和xiao,两对戒指都是同一家店买的。
全上海最贵的店——欧文饰品行。
这种店服务的对象非富即贵,不会轻易泄漏顾客的信息,不过对王一博来说倒很容易,老板哆哆嗦嗦地告诉他,wenning是以前各大租界地下暗黑势力的龙头家族的少爷,戒指是十六年前买的,yanli是法租界江局长的女儿,全名江厌离,戒指是约莫十年前来买的。
王一博把枪收起来,问道:“江厌离现在还在做法租界?”
老板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对上这天杀的阎罗王直叫他吃不消:“那就不知道了,不过巡捕房的人好认得,我们店对来买过东西的客人都过目不忘。”
江厌离自然是已不在巡捕房,王一博私底下特意派人探了两趟,都说江厌离已然失踪,至于肖战,问谁,谁都摇头。
答案整齐划一,巡捕房没这个人。
那难不成报纸上报道的是鬼不成?王一博摸着猫头,冷笑着看报纸。
江厌离的资料倒是随手可得,公开透明,连穿着警服的证件照都很容易就拿到手。
温情偶然间看见:“哟,这不是江小姐吗?”
“房东太太你认识?”
温情:“认识啊,她还问我借过衣服呢,说是要去歌舞厅穿的。一个alpha,虽然是女的,从小到大连裙子也没穿过,告诉你啊,连穿高跟鞋怎么走路都是住你那间房的小伙子教的呢。”
“去的哪间歌舞厅?”
“大上海歌舞厅。”
晚上,王一博去了大上海歌舞厅听歌,他一个人安安静静坐着,看着舞台上灯红酒绿,露着曼妙身材的舞者跳的挑逗。
脑海里却想起下午房东太太说的话,一个男人教一个女人怎么穿着裙子走路?
那那男人是不是还教了别的?
撒娇呢?会吗?
又甜又腻,果然是omega的作风。不露出信香,其实也不难猜信征。一个酒女粘了过来,在看到王一博脖子里露出来的三道抓痕时一脸挪揄。
王一博看她欲言又止,也不说破:“我家小野猫抓的。”
女人的笑声很清脆,很爽快。
王一博却没什么性质,他一向很少有欲望,也很难对人冲动。他有时候觉得,看着自己反倒更容易有热情。
然后他又吐了。
自己可以把自己恶心吐,他吐完心里还有点堵,他问之前的酒女:“知道有个叫肖战的吗?”
酒女迷茫地摇摇头,她才十六岁,刚来大上海不过一个月,尚未见识过这个泥水潭里的任何人。
天地者,万物之逆旅;
光阴者,百代之过客;
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
谁曾记得谁呢?
三个月眨眼就过,王一博也搬出了沙利文公寓。
出门前,他把戒指和便笺一类东西全部放回原位,除了那只猫人神鬼憎,没个好去处。爪子攀在王一博脑袋上,团成顶时下最流行的“帽子”,挣扎着抓住了这根救命稻草。
新目标身份不详来历成谜,会里派了三个杀手做事,后来都不知所踪。王一博最后在目标公寓附近的马戏团找了份兼职,晚九朝六,他只管化了妆扮丑,顾着讨来看戏的小孩子欢心便成。
尽管薪水微薄,因得职位无足轻重,来去走动倒也方便。
一日夜深人静,猫竟然钻进了隔壁公寓,王一博只好跟进去,打开浴室门。
“啊!你干嘛?!!”
“没人教过你,不可以擅闯别人的私密空间吗?”
扑凌飞溅的水花溅了王一博满脸,他又闻到了熟悉的气味,像槐花,极淡,一时间竟晃了神。
“你还看?!!”
猫乖伏得伸懒腰,叫声甜腻尾音悠长。
“哇靠,这什么?!!”
半晌,肖战穿着格子条纹睡衣坐在沙发上,湿漉漉的碎发蜷曲着挡在额前,脸色苍白,双眼却很黑很亮。
他抱着猫,显得很得意:“我就说留在公寓的谜题总有人能解答得出来,跟着谜语找到我的人才有资格加入我们明教。年轻人,我谜面出得怎么样?”
“你不说话,我也知道你是佩服我的才华。”
王一博望着那张眉清目秀的脸,分明连一丝岁月沧桑也无,他其实很想说一句:……对不起,我只是路过。
任务最后也忘了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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