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长叹一声:“不想掺和也已经掺和了,当初我在荣国府时,下人的流言蜚语就络绎不绝,皇宫内院只怕更是处处都有耳报神,也许到了明天,朝野上下都会知晓,我与皇后关系亲近,大哥和太子殿下又走到了一处,所有人都会将我们当作皇后一党。若是将来太子顺利继位尚可,可是如今贵妃虎视眈眈,她是大公主驸马萧霞抹的亲妹妹,驸马又依附于耶律乙辛,他们都是一党。耶律乙辛喜好弄权,自然不能坐视太子羽翼渐丰,且他在朝中气象已成,我们却无根基。倘若皇后被贵妃借势斗败,太子定然不被新后所容,而我们怕是也要因为他们受到牵连。”
萧峰安慰黛玉道:“别多想了,一来皇后未必会败,二来我看太子胸中颇有韬略,且门人不少,三来陛下只有太子一个儿子,事关江山传承自然会慎重些,他们母子将来未必会落了下风。”
黛玉心道,大哥你又何曾知道,这位耶律大人可真是别出心裁,不在朝堂上光明正大地与太子竞争,反倒借着一首艳词,便把皇后太子一网打尽。至于这位皇帝陛下,同样对儿子满是猜疑,打杀起来也是一点不心疼的。若是能转移耶律洪基对朝中的注意力就好了,是想办法暗中揭发耶律乙辛的不法之事呢,还是利用宋辽矛盾诱使耶律洪基专注于富国强兵呢……
黛玉此刻突然想到了另一件事。她在太后宫中与太后闲聊,说到萧峰的生父名叫萧远山时,太后还十分震惊,问了黛玉一些细节后便极为感慨,说起自己当初还是皇后时,她帐下的珊军总教头就是萧峰的生父萧远山。萧远山还曾经教过耶律洪基几天拳脚功夫,这次他的儿子又救了耶律洪基的性命,替耶律洪基保住了皇位,可见这也是缘分。于是黛玉不由得想到,假如当初雁门关遇袭后,萧远山没有选择自尽,而是选择回国撺掇辽帝兴兵攻打大宋借此复仇,那么天下势必大乱。而若是别有用心者乘机乱中取利……黛玉不由得又想到了姑苏慕容。是了,这样一切就全都清楚了!
萧峰见黛玉一直咬着嘴唇不知道在想什么,便失笑摇头。从刚认识的时候起黛玉就是这样,动不动神游天外。他掰过黛玉的小脑袋,说道:“好了,王妃,我们早些休息好不好?”
黛玉回过神对萧峰道:“大哥,我好像知道欺骗玄慈大师的妄人是谁了,大哥要不要听一听玉儿的猜测?”
萧峰失声叫道:“你说什么?”
黛玉揉了揉耳朵,瘪瘪嘴道:“大哥怎么那么激动,吓坏玉儿了。”说着便把自己的想法都告诉了萧峰,然后又对萧峰说,“假如姑苏慕容当真有图画天下的野心,那么挑起宋辽战争,乘着局势混乱时占地为王便是最好的选择。他们不过是把大哥和中原武林人士当作可以牺牲的棋子,又把大辽皇帝、公爹和大辽的军队当作杀人的屠刀而已。但是三十年前的事情,必定不是比大哥年岁还小一些的慕容公子所为,那么这主谋,自然就是他的父亲慕容博了。当然我们也不能凭白靠着猜测就冤枉人家,但是大哥如今已经是南院大王了,不如派些靠谱的探子去探听一下慕容公子和他的家臣平日里的谈话,必有所得。”
萧峰面色凝重地点头道:“玉儿说的是。不过玉儿向来聪慧,你的推测从未出错,这件事有七八成应该是真的了。”说着便咬牙切齿道,“倘若是真的,我定要慕容氏血债血偿!”
近日耶律洪基因人逢喜事精神爽,屡次在皇宫中大开筵席,犒劳出力的将士,接连大宴数日。萧峰自是成了席上的第一位英雄。耶律洪基、皇太后、皇后、众嫔妃、公主的赏赐,以及文武百官的馈赠,当真堆积如山。
萧峰受赏完毕后便到南院视事。辽国数十个部族的族长一一前来参见,什么乌隗部、伯德部、北部、南部、室韦部、梅古悉部、五国部、乌拉部,一时也记之不尽。跟着是皇后所部属珊军军官,弘宁宫、永兴宫、延昌宫等各宫卫的军官纷纷前来参见。辽国的属国包括吐谷浑、突厥、党项、沙陀、波斯、大食、回鹘、吐蕃、高昌、高丽、于阒、敦煌等等。各国有使臣在上京的,得知萧峰掌握了军国重权,都来赠送珍异器玩,讨好结交。萧峰每日会晤宾客,接见部属,眼中所见,尽是金银珍宝,耳中所闻,无非阿谀奉承,不由得甚是厌烦。幸而还有黛玉时时陪着他,有时习武,有时抚琴,才让他的烦躁逐渐消解。
如此忙了一月有余,耶律洪基在偏殿召见,说道:“兄弟,你的职份是南院大王,须当坐镇南京,伺机进讨中原。做哥哥虽不愿你分离,但为了建立万世的奇功,你还是早日领兵南下吧!”
萧峰听得皇上命他领兵南征,心中一惊,道:“陛下,南征乃是大事,非同小可。萧峰一勇之夫,军略实非所长。”
耶律洪基笑道:“我国新经祸变,须当休养土卒。大宋现下太后当朝,重用司马光,朝政修明,无隙可乘,咱们原不是要在这时候南征。兄弟,你到得南京,时时刻刻将吞并南朝这件事放中心头。咱们须得待衅而动,看到南朝有什么内变,那就大兵南下。要是他内部好好的,我们派兵攻打,这就用力大而收效少了。”
萧峰应道:“是,原该如此。”
耶律洪基道:“可是咱们怎知南朝是否政治修明,百姓是否人心归附?”
萧峰道:“请陛下指点。”
耶律洪基哈哈大笑,说道:“自古以来,都是一般,多用金银财帛去收买奸细间谍啊。南人贪财,卑鄙无耻之人甚多,你命南院枢密使用财宝多多收买便是。”
萧峰答应了,辞出宫来,心下烦恼。他自来所结交的都是英雄豪杰,尽管江湖上暗中陷害、埋伏下毒等等诡计见过得多了,但均是爽爽快快杀人放火的勾当,从未用过金银去收买旁人。想起高太后曾说过的“汉人辽人也没什么打紧,百姓安居乐业才是最要紧的”话,只觉得义兄作为大辽皇帝的眼界心胸竟不如这位老妇人。何况他虽是辽人,自幼却在南朝长大,皇帝要他以吞灭宋朝为务,心下极不愿意,心想,义兄封我为南院大王,总是一片好义气。我倘若此刻便辞官,未免辜负他一番盛情,有伤兄弟义气。待我到得南京,做他一年半载,再行请辞便了。那时他如果不准,我挂冠封印,一溜了之,谅他也奈何我不得。当下率领部属,携同黛玉去了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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