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远难得的没有表现出不耐烦,他侧身颔首,做出一副洗耳恭听之势,并未打断长安凛,只抬手示意他继续。
长安凛也不同他客气,边走边打比方道:“就比如说我失忆吧。十有九人见我都是一副悲伤难过的样子,觉得受伤失忆实属人生惨剧。十多年的记忆呢,说没就没了,多可惜啊。只这样想,那我好像是真的挺惨的。但你若换个角度看,失忆不过是忘却了过去,于我的未来并未又什么影响,而且因为失忆,我过去的那些不堪回首也一并逝去了不是吗。算起来还是给了我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这何乐而不为呢。”
长安远抬眸望着他,质疑道:“你的不堪回首?”
“我就打个比方,比方!”长安凛赶忙道。他知道长安远的意下所指,自己的这个身体似乎留下了不少令人发指的糊涂账,但这账是原来那个“长安凛”的,他可不要认:“我是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你怎么总是不信呢?我打比方是让你能更浅显易懂的明白我讲的道理,可不是让你质疑我的。”
长安远不置可否,自是没说自己信与不信。但长安凛的这番话却引他入深思——他从未想过做事应当换角度思考,亦或者说是不要执意的一意孤行。
长安远自幼便是佼佼者。用长安凛的话来讲,就是个令人厌恶的别人家的孩子。
他尊师重道,明礼守信,好学不厌,是师长时常挂在嘴边夸赞的行为标杆。
他自认优秀,便总以自己的行为与他人做对比,自然总是将别人对比出个惨不忍睹。
所以他以前对长安凛从来都是不屑一顾的。
但长安凛真的如他所想的那样惨不忍睹吗?
长安远头一次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困惑——若长安凛真的如自己想象中的那般不堪,他又怎会在今日说出这番引自己深思的话语呢,若他当真不堪,又怎会容忍自己一次又一次对他的无礼呢?
他曾经一意孤行的认定,长安凛的坏与不堪是深埋于骨血之中的,是如跗骨之蛆般难以去除的劣根。
可时至今日,他还可以这样认为吗?
长安远扪心自问,实在不觉得他还可以用从前的眼光来观现在的长安凛。
士别三日,即更刮目相待。长安凛这一摔,倒更像是脱胎换骨了一样。
终究还是不同了。
长安远停下脚步,郑重其事道:“我不曾在质疑你。”
长安凛轻微不满,“哼”了声道““那你刚刚那是什么态度?”
长安远道:“我只是不曾想到你竟有如此的心胸。是我曾经看轻你,我为此深感惭愧。”
长安凛闻言一愣,随即哈哈大笑了几声,嘚瑟道:“惭愧倒不用。你也是优秀的少年郎嘛,我们彼此彼此,不用谦虚!”
他乐得像是开屏的孔雀一般挺了挺胸,拍了拍,接着又道:“而且你不要就此就过于惊讶了。我还有很多招数没有使出来呢。”
长安远“哦”了声,似有些兴趣,微微抬起一端眉,道:“什么样的招数?”
“嗯……”长安凛想了想,“比如说斗蛐蛐?”
长安远:“……”还是一如既往的如朽木般不堪!
长安凛:“哈哈哈哈哈。逗你玩儿的,你怎么这么不经逗。”
长安远:“……”
长安凛敛起大笑,转为淡笑,只是眉眼中笑意未减,光影交错。他顿了顿,继而认真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若你愿意,自会慢慢了解。”
他停下脚步,难得郑重地对长安远说:“阿远,我不知道曾经发生过些什么,但你对我有偏见我是感觉到的。如果你愿意,我真心希望你能放下偏见,好好的与我相处一阵。我也许不一定如你内心中那般不堪。”
长安远一时未语,沉默了半晌,忽而坚定地“嗯”了声。
长安凛满足地拍了拍他的肩。这次长安远没有躲,虽然从眼神来看还能看出长安远有些不适,但他们的关系到底还是因此缓和了些。
长安凛在心底舒了口气。他打了一响指,道:“说起开不开心。母亲前几日还问我,醒来发现自己不是世子了,心里有没有过不甘。”
长安远与他并肩的脚步骤然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