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长此以往下去,早晚要得抑郁症。
长安凛叹着气,又走回到石凳边坐下。一边酝酿着情绪,一边端详着长安远,语重心长道:“那我们暂且就先不说我了罢。”他抬手覆上长安远的手,“来说说阿远你是怎么看待你自己的?”
长安远愣了半晌。飘忽不定的目光游离在远处,迷离又无解,他似在思索又像在挣扎,继而轻声呢喃道:“我不知道。”
长安凛于是又叹了口气。他早前就觉得这时代的人多多少少都有些问题,比如太子殿下欧阳杰总是过度的不自信,又比如长安远,总是莫名其妙的陷入自我否定中。
他拍拍长安远的手,正色道:“别怪我说话难听啊阿远。你刚刚说你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我作为一个旁观者,一个可以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旁观者,对于你这个人非常本质的评价是——庸人自扰。”
他见长安远没吱声也没瞪眼,便放心大胆地继续批判:“庸人自扰你懂不懂。就是拿没有发生的事情来惩罚你自己。”他站起身走到长安远身边,“举个例子,就拿你最在意的长安府世子来说吧。不管当初我是什么原因摔了,陛下与将军又是怎么就在我还没咽气儿的情况下授予你忠勇世子金册。这已经是既定的事实了,没有意外便不可能会改变了。”
长安远沉声提醒他:“但你醒了。”
“是。我是醒了。”长安凛说着有些激动,带了些气急败坏的情绪,“我醒了这么久了。你是听陛下说要收回你的世子金册了还见我上陛下那难胡搅蛮缠的同他闹了?”
长安远并未回答,沉默着等着他继续。
长安凛深吸了一口气,迫使自己冷静下来。他降低了方才不自觉拔高的声调,又换回语重心长的口气,走至长安远身后,随意地圈上他的脖子,低声道:“你给你自己加的包袱太重了阿远。其实有没有长安府世子的位置对你来说根本无所谓。别说我根本不会跟你抢了。即使真的有朝一日你又失了这继承权,单以你太子伴读的身份,别人就不可能小觑你。何况你有一身真本事,你能凭自己的实力给自己争出一片天地。陛下能下旨命你带兵去接使臣,假以他日你功成名就之时,陛下他还会不重用你吗?何况阿杰时时刻刻都敬你。所以你根本不需要拘泥于这忠勇世子的位置。”
长安凛一口气说了一大段,说得自己口干舌燥。他松开圈着长安远的胳膊,又坐回了石凳。方才注意力都放在了长安远身上时还不觉得,这会儿松懈下来,突然发觉自己真是腰酸又背痛。遂又坐在鬼哭狼嚎了一阵。
然而他吼了半天,也没见长安远搭理他。
长安远其实陷入了沉思。他心中一时五味杂陈。一方面他越发笃定自己心中的设想,一方面则是因为心中突然有种守得云开见月明般的豁然开朗。
他从来拘泥于自己的身份,总觉得自己若没有世子的身份便总会被长安凛压上一头。大概是因为从小被长安凛欺凌的过,他总觉得自己必须要争,必须要抢,否则这偌大的忠勇府会连他的容身之地都没有。
然而事实如此吗?
似乎并不是的。他幼时虽受尽长安凛的欺凌,庆阳公主也一直对他视而不见。但说到底,他也不曾真的缺过些什么。
真的细细想来,他怨得一直是不公的待遇,可人家长安凛生来便是高贵的皇亲国戚,做忠勇世子都是纡尊降贵了。他一个弃婴,没死在外面便已是万幸了,能留在长安府应当满是荣光了。如今他习得一身本事,虽不至于如长安凛所说的那般备受器重,但他也许可以拼搏一番,不为自己始终纠结于心的位置,只为心中追求的那一片净土——他还记得自己的心底的坚持的那份理想,他想要精忠报国。
“我说阿远啊,我刚刚在这里苦口婆心地说了半天完全忘了正事,不过咱现在能回到最初的那个话题了吗?你到底肯不肯对我稍微心慈手软些啊?我真的很虚弱,十分需要被人爱护与呵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