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了一番“跌宕起伏”长安凛神情恍惚地飘出了坤宁宫。临至门口还没回过神, 把屹立多年经久不腐的无辜门槛给狠狠撞了一下。
“嘶……痛！”长安凛踉跄着跳出门槛, 俯身用手揉了揉巨痛的小腿骨, 龇牙咧嘴地拽住身边长安远的衣袖保持住平衡，“痛感这么真实，说明我必然没在做梦。所以刚刚那么魔幻的经历居然是真实发生的！”
他头顶乱得像鸟窝, 半髻被揉得散开, 束发的红绳也松垮垮地脱了开来，瞪大的眼中满是难以置信，模样中带着错乱惊慌, 若不是此时穿着一身干净的锦衣华服走在宫中，而是随便走在哪条街上, 怕都是要被人当成谁家细皮嫩肉的疯少爷。
长安远看着好笑，觉得长安凛这幅样子实在太像一个受了惊的傻子，于是不由自主地扬起了嘴角。
他伸手替长安凛解开半掉着的发带, 让长安凛鸟窝似的半髻垂落散开，复又抬手将边边角角上被揉成团的碎发用手指一一捋顺, 最后在放下手前使了个坏, 学着长安凛先前常对他做的样子，用手指在长安凛脑门上轻弹了一下。
长安凛原本乖巧的任他摆弄, 未料此人竟然会在最后辜负他的信任，给自己来一个意想不到的乘人之危，忙捂住闷疼的额头怒瞪他。
这人学好那么难, 学坏怎么就那么容易呢？
“被吓到了吗, ”长安远笑着将发带递给长安凛, 随口说道，“见到皇后娘娘。”
长安凛接过发带，简单的给自己绑了个低马尾：“是啊，吓了一跳。不过倒也不算太意外，阿杰平日里的行为做派其实跟皇后娘娘挺像，有其母必有其子，所以想通了便没什么好意外的了。只是没想到皇后娘娘和传闻中一点不一样罢了。”
“传闻……”长安远将这两个字喃喃地重复了几遍，继而蹙起眉头，怀疑地看向长安凛，“方才我就想问了，你是上哪听了那么多传闻？到底是谁跟你说了这么多，让你连未曾谋过面的皇后娘娘的喜好都揣摩得这般清楚？”
他眉宇间透露出不自知的担忧，看得长安凛幽幽地叹了口气：“没谁跟我说什么，我一个一心只想着吃喝玩乐的混混，谁没事儿来我这讲皇家秘事。皇后娘娘的喜好完全不需要费心思去揣摩，知道她生平就已经足够了。偌大的大启，自太祖起至今一百多年，就只记录了她这么一个上过战场杀过敌人的女将军，她的喜好正史就已经记载的清清楚楚了，投其所好并不难，我只是没想到一个发簪对她的触动会有这么大。”
他掂了掂手里的两把上品宝剑：“我想着她一心家国天下，做了皇后也可以继续家国天下，不想她的梦想自儿时起就全在远方沙场，这么多年也未变过。想来比起在后宫做一个家族的吉祥物，她似乎更想做边疆的一匹野马。”
长安远：“……”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长安凛看出他的无语，知道他在腹诽自己，忙道，：“你别不信我说的，话本从古流传下来的故事从不泛英雄为美人放弃家国天下的。咱皇后娘娘的故事不过就是反过来了嘛，我觉得其实也差不离，这是典型的为爱放弃理想的故事。”
他说着，忽然又生出了好奇的心思，拿着胳膊搥了搥长安远，八卦道：“你觉得陛下和娘娘的感情比起父亲母亲来，谁的更深一些？”
长安远：“……”
“进宫前还同你说要谨言慎行，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你便又开始得意忘形了。”长安远叹了口气，正起神色，“真的，阿凛，这里是宫里，切记不要胡言乱语。”
长安凛抬着眼看他，没说话，只是像在问为什么。
长安远压低了声，凑近了他耳边：“因为谁也不知道这看似空旷无人的角角落落里，究竟有多少人在盯着你的一举一动，等着抓你把柄。”
“盯着我？”长安凛莫名其妙，“抓我把柄做什么，我不仅无权无势，还格外胸无大志。人人都知道长安凛是个纨绔，他们盯我有什么意义？”
长安远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自顾自地往前走着，边走边道：“你刚来不久，对本朝过往知晓也不深。从坤宁宫至东宫得花点时间。今天这一路，我给你讲讲大启的一些往事吧。”
长安凛与他并肩走着，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做出洗耳恭听的态度。
长安远从善如流地平铺直叙：“大启太/祖皇帝出身世族。前朝废帝是他堂兄。废帝在位期间残暴不仁，听信谗言，杀害忠良，又常年挥霍无度，致使百姓民不聊生。”
“这是所有朝代衰落前的常态，残暴不仁与昏庸无道的统治，失了民心，民众便会愤起反抗。”长安凛道，“这段历史我知道，太傅前些日子曾强调过——当时时任平城留守的太/祖皇帝仁心爱民，深得民心，世族百姓接连投靠，民心所向之，不足一年，百姓拥其称帝。攻下京城后，太/祖并未杀废帝，而是遥尊其为太上皇。太傅当时在讲为君之道，强调的是为君者要‘仁义爱民’，是世人常道的‘得民心者得天下’。所以你要讲的是这之后，我觉得你想同我说的应当并不是这个。”
长安远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太/祖皇帝后，圣祖皇帝继位，圣祖年间，朝局尚且不太稳，八方战起，所以圣祖皇帝重武轻文，曾封八大柱国将军为八柱国。你现在已经听不到这个‘八柱国’的称谓了。原先的‘八柱国’已在世宗年间以各种各样的理由，皆数除去。”
长安凛吁了口气，他突然明白长安远接下来想讲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