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凛没想到长安远会说这个, 当即一愣。他心口猛然涌上一阵难以名状的酸涩, 继而似不受控制的直窜上双眸, 将一双凤尾染得更红。
泪水在他眼中直打转，但他始终倔强地绷着眼，就是不肯让其落下。
那是他前阵子跟长安远发过的牢骚。他自己说过就忘, 却不想长安远竟然还都记得。
“我在这里其实也没有多凄惨。我占着别人的身体，享受着人家应当享受的资源和礼遇。养父母待我比亲生, 伯父母宠我也比亲生, 简直不要太幸运了。”长安凛扬起袖子快速抹过双眼，“而且我很快就可以做一个一天只需要吃喝玩乐便可以无忧无虑的王爷。我这么幸运, 哪里需要你替我/操这份心。”
“可你却始终在焦虑。”长安远认真道, “你一直都有不安阿凛。你想瞒着，所以一直假装自己快乐。但伪装瞒得过别人，却瞒不了我。”
长安凛对此不满地“啧”了一声, 撇撇嘴道：“这话就说得跟你有多了解我一样。我们说来认识也不过几个月而已。”他下意识地抠了下手指, “你怎么就确定我的快乐全是装的。”
“相知不在于相识有多久, 而在于彼此用不用心。归根结底, 我们其实都是一样的人。”长安远轻声说。
他听见长安凛用了肯定的语气，便是明白长安凛默认了自己说法, 于是毫无顾忌地接着又说道：“拥有相似经历的人，彼此虽不至于感同身受, 但说到底还是同病相怜的。你会害怕我离开, 是因为若我不在, 你做事心里就会没有底气, 没有我在旁看着，你也害怕自己会出错。”
“你远没有你自己说的那般缺心眼儿，可以全然不去在意别人的想法。你会主动请命，让陛下准你到神机营去，说到底还是不希望别人把你当成个废柴看，可你又怕自己做的太多了出了破绽惹来杀身之祸，所以想知道你身世的我在你身边时刻叮嘱你。你也同样不想做一个你口中懒散的王爷，相反，你有想让别人对你刮目相看的野心。”
长安远沉默了片刻，目光沉沉地注视着长安凛不松动：“我懂你，和懂我自己是一样的。所以阿凛，不要想着去和陛下求情将我留下来。我留在京城近乎无用武之地，反倒去边境更好些。”
长安凛闻言吃了一惊，再次怔在一旁。他暗暗抽了口气，小心转了转眼珠子，细细回想了一下自己方才的举动，确定自己完全没有露出丝毫破绽——因为连他自己，都可以肯定那个想法只是电光石火间的。
就闪了那么一瞬而已，长安远怎么会猜到？
“因为倘若换位，陛下让你远走，我定会义无反顾地求他将你留下来。阿凛，我说了，我们是一样的人。”
“谁跟你是一样的人。”长安凛皱眉道，“小爷聪明可爱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跟你可完全不一样。”
“你这话不妨到外面去说一说，看看有几个人应你？”
长安凛恶狠狠瞪着长安远：“……”我名声不好还成了你把柄了是吧？
长安远对他意味深长地笑。
“其实你很矛盾吧阿远。”长安凛松下表情叹了口气，淡淡看着对他微笑的长安远。他眼底露出些许悲伤，眼光颤动，似乎满心的不安与不确定，突然悠悠道：“如果没有我，你就可以毫无顾忌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了。如今却要多一份担忧来照顾我。我还不成器，练功的时候只想偷懒。你是不是总想着如果没有我就好了。”
这话说的简直莫名其妙，一下便把长安远用了一夜的温情才降下来的火气又激了起来。于长安远内心来说，长安凛算来近乎可以说是他的救命恩人的存在，他感激长安凛还总是不知道该怎么做，何来这股怨气？
他迷惑不解的望着长安凛，继而看到了长安凛眼中流露出的狡黠的光芒。
“……”乱开玩笑！
长安远怒而抬起手，“啪”地往长安凛头上拍了一巴掌。
“痛！”长安凛吃痛，怒瞪长安远，扬手一挥，“你竟然敢打我的头？！”
长安远轻松躲过他鲁莽又笨拙的攻击，又侧身弹向他的脑门，并施以巧劲儿将他一推按在床上。
接着，他伸手，冲着长安凛的腋下来了一通毫无章法的胳肢。
长安凛：“哈哈哈哈——住手！你这样做太卑鄙了！”
长安远淡定道：“兵不厌诈。”
长安凛笑喘着说：“我……我还同你先礼后兵的……哈哈……你怎么好意思使诈！良心呢！”
长安远毫不留情地加大手中力度：“对付心怀鬼胎的人，并不需要有良心，有狠心就足够了。”
“你才没良心！哈哈哈哈哈哈——我错了！你有！你有！你最有良心！不玩了……饶了我吧远大爷！哈哈哈哈……错了错了！我真的再也不敢了！”
长安凛求饶来的十分没有骨气，求爷爷告奶奶地请求长安远放过他，然而长安远铁石心肠，依旧是自己闹够了才肯饶过他。
被折腾得浑身无力的长安凛躺在床上横眉竖目，暗戳戳地左右观察长安远身上的破绽，试图寻找空隙反他一击。然而对手着实太强，竟然左看右看都毫无破绽。
长安凛：“……”欺负人嘛这不是？！
长安远对他笑了一脸轻蔑，做起身，又大发慈悲地伸手将长安凛拉起来，最后还顺带着帮长安凛捋了捋被揉乱的长发。接着换了表情，温柔笑道：“时辰不早了，快起来吧，我带你出去吃饭。”
长安凛顺着头发疑惑：“不在府中吃？”
长安远说：“夫人今日出门访友，府中没有饭。”
长安凛又问：“那小嵩嵩呢？”
长安远叹了口气：“翟嵩昨夜在外守你到半夜，近来也因为你都没怎么好好休息过，这会儿还在睡。你就让他好好休息下吧。我给他留了条，还放了银子，叮嘱他起床自己去街上吃。”
“所以只有你我？”长安凛想了想，“你不会还叫了薛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