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拉着他回到地宫,想要永远的囚禁他。
明崇绝望之际,使用了菩提寺禁术——以身饲魂。
舍弃肉身,逃出了精魂。
而他脑中的最后一幕,则定格在铺天盖地的鲜血中。
明崇的鲜血,还有他的。
“啊啊啊啊啊啊!”在这一刻,他终于哀嚎出声,仿佛是失了伴侣的野兽,带着无尽的悲切与哀恸。
明崇满眼悲悯的站在一旁,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方执觉得自己口齿发干,许久终于道:“你送回菩提寺的信,为何说弟子无德,愧对我佛?”
明崇的身形越来越虚幻,脸上却露出释然的微笑:“不能在佛前侍奉,实在惭愧,让纪施主身陷业障,是我无德。”
方执终于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这个人,无爱,无恨,五蕴皆空,一心向佛,若是没有纪延这个劫数,必然是未来的佛子,可是如今……
“明崇,明崇……”即便是痛苦的仿若身在无间地狱,纪延仍旧咬着牙,呼喊着明崇的名字,匍匐着想要拉他的衣角。
明崇看着他,温声道:“施主已深陷泥沼,当自救。”
他说完,竟然褪下了手腕上的佛珠,取下其上的佛头,指尖一点,没入纪延眉心。
纪延眼前一晃,只觉得一个念头都提不起来,原本的痛楚也尽数消失。
他突然生出恐慌,挣扎着想要抓住明崇的手,可是依旧抓空。
“不……”他挣扎着之说出一个字,然后眼睛便倒在了地上,明崇那张带着佛光的脸,成了他失去意识之前眼底最后一个景象。
明崇抬起头看向纪真,身体比起之前又虚幻了一些。
“那颗佛头中有一丝菩提木,可凝神静气,他睡一觉,很快就会没事的。”
纪真沉着脸,看了一眼纪延,低声道:“不知大师是否为我纪氏这不肖子孙所害?”
明崇笑了:“出家人不打诳语,我一时情急发动了菩提寺禁术,所以才身陨,与纪施主无关,他如今心入无间地狱,已是最大惩罚,停云殿不必再做责罚。”
纪真却一脸认真:“大师当知,人生在世,必有因果,他有此因,当承其果,大师故去之后,我会带他入菩提寺,亲自请方丈降罪。”
明崇叹了口气,却也不再多言,只是垂头再看了纪延一眼,便闭上眼睛,口诵佛经。
只见地涌金莲,天降华彩,就连这阴森诡谲的水泽,都变得圣洁起来。
但是就当明崇的精魂即将消失的一刻,原本一直沉寂的死生树突然暴起,竟然想要吞没明崇的精魂。
不过他还没来得及靠近,就只见一支伴着霜雪的青竹杖,直直刺入他精魂所在,那棵树一声扭曲的尖叫,整棵树都瑟缩起来。
“大人饶命,小的知错了。”树精尖叫着求饶。
然而方执面上带笑,手上却丝毫没有迟疑,直直刺入了精魂之中,那树精霎时间绿色汁液从树表涌出,精魄也在尖锐刺耳的叫声中,灰飞烟灭,这棵树,只是转瞬,便彻底枯死。
而伴随着这声尖叫,明崇的精魄也终于走到了尽头,他双手合十对着方执行了一礼,然后在金莲华彩的映衬下,缓缓消失。
“果真是个狠人。”方执收回看向明崇的目光,笑着缓缓收起刺向死生树的竹杖,只是这笑带着一丝冷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敢出手,怪不得能在这险恶之地存活。”
唐昼看着他,额角直跳,要说狠,还是你更狠一点。
纪真面色不变,走上前来,其实刚刚他已经拔剑了,但是看到方执出手,他也就稳住了。
“你没事吧?”他问道。
方执拍了拍手:“无事。”然后走到已经离去的明崇所站之地,从地上捡起了舍利子和佛珠,舍利子是明崇的遗骨,而佛珠虽然缺少了佛头,但是却意义非凡。
纪真扛起了昏倒在地的纪延,冷着脸道:“走吧,与叔父说明之后,就去菩提寺。”
方执点了点头,收起了佛珠,跟着纪真就要走。
但是唐昼却在这个时候,叫住了他们。
“等一下。”他面色平静,眼睛却是看着被纪真扛在肩上的纪延。
“我和你们一起去。”他缓缓道。
纪真皱眉:“这与阁下并无关系。”
唐昼却笑了:“故人之子,如何没有关系?”
纪真无法反驳,最后只能道:“你随意。”说完转身就走。
方执却没有第一时间跟上去,而是笑嘻嘻对着唐昼道:“如晦殿如此关心纪家的事情,真是让人钦佩,不知如晦殿自己,可曾做过什么有违本心之事?”
此话一出,唐昼脸色突变,方执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一点,握着青竹杖的手紧了紧。
但是下一瞬,唐昼却笑了,一展折扇,神色肆意:“人生在世总做过几件不称意之事,难道流霜殿事事顺心合意不成?”
方执一抿唇角,脸色冷淡了下来,不过最后却只是笑笑,转身便走。
只是他没有看见,就在他转身的一刹那,唐昼的脸上阴云密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