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唐昼这个时候终于看不下去了,黑着脸道:“这位是观风使首席停云殿,还不快住口!”
这回换沐窈愣住了,她一脸惊讶的上下打量纪真:“我也曾听闻过你的威名,我还以为你必然是身长九尺的伟丈夫,怎地和唐大哥一样也是个小白脸。”
这回方执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这个沐姑娘真的有趣极了,怪不得能让唐昼变了脸色。
“放肆!”唐昼气的都快冒烟了,对着旁边的执事道:“还不快将沐姑娘请到偏厅去,站在这儿是个死人吗?”
那执事被吓的一哆嗦,急忙上来拉沐窈的袖子。
沐窈虽不想走,但是看着唐昼的脸色,还是没敢反抗,跟着执事离开了。
等到他们终于走了,唐昼这才一脸尴尬的对纪真揖了揖手:“抱歉了,停云殿。”
纪真依旧面不改色,微微颔首。
不过方执知道,他心中肯定是有疑虑的,他嫂子的妹妹,为何会在唐昼的府上,而且看起来还很熟的样子,这的确是个问题。
他们一行人这才进了正厅。
等坐定之后,唐昼笑着对纪真道:“停云殿想要问话,只怕这两日是不成了,等明日的花灯节过了,停云殿有什么想知道的,我都会一一相告。”
纪真看着唐昼,目光沉沉,许久终于开口:“如此甚好。”
唐昼云淡风轻,丝毫不为所动,反而看向方执:“不知流霜殿可有什么要问?”
方执面色平静:“自然也有。”
“好极。”他笑着抚掌:“如此便可一次说完了。”
方执觉得他的态度有些不对,但也说不上什么地方不对,只能硬生生忍下去。
说完了这些废话,唐昼便让仆人领他们下去休息了,也不知他怀的什么心思,将方执和纪真分到了一个院子中,而纪泽却被分到了另一处院子。
方执觉得奇怪,他和纪真的这个院子其实很大,三个人完全可以住下,他忍不住问了一句,但是那仆役只是按照吩咐行事,根本不知其然,方执只能住口。
反正看纪泽的样子,似乎也没有什么不满,毕竟纪泽住的地方,可离唐昼的主院很近。
等两人都安顿下来,方执这才忍不住问纪真:“你说,你三叔对唐昼是不是有意思啊?”
方执虽然自认也算年少风流,向他表露爱意的女修也有不少,但是其实情爱之事压根一点都没经历过,简单来说,就是还是个雏儿。
因此,对于这种事情,他的神经其实是极为迟钝的,这次能观察出这些,也是因为纪泽真的表露的太过明显了。
纪真听了这话,微微顿了顿,这才道:“我也不知。”
方执若有所思的看着纪真,他的面容依旧冷峻,但是看向他的眼底却似有忧虑,方执心下一动,心中泛起一阵温热,语气也柔和了许多:“你是在担忧唐昼说的那些话吗?”
纪真听闻,侧脸看向方执,抿了抿唇,低声道:“你不担心?”
方执看着他笑了:“有你在,我担心什么?停云殿,这个时候了,你也该说一说你的打算了。”
纪真叹了口气:“若是唐昼果真是幕后之人,只怕三叔是指望不上了,你有晕血之症,一身实力,能发挥出来的不过五成,到时候若是有变,你先离开。”
方执没想到纪真竟然是这个打算,忍不住咬牙:“你说的这是什么屁话,我的仇,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扛着了,我绝不会走,要走你走。”
纪真似有无奈:“都这个时候了,还说什么气话。”
方执却怒极反笑:“谁说我说的是气话,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实话,纪真,你若要帮我就帮,想要让我不战而逃,绝无可能。”
纪真见他如此,知道也不能再说下去,否则只怕弄巧成拙,只能转而道:“也不一定是他,唐昼这个人虽然行事不羁,但是观其心性却也称得上君子,若是这都是假的,未免有些耸人听闻。”
纪真不以为意:“人心隔肚皮,这世上又有谁能真正推心置腹。”
说到这儿,方执却愣住了,这话的确是他的肺腑之言,但是他却发现,自己竟然对纪真说出来了,难道说他对纪真已经这般信任了?
方执下意识的看向纪真,却发现纪真也在看他,两人沉默对视长久,眼底隐隐有暗涌流动。
终于,方执打破了沉默:“我有些累了,先去休息了。”他嘟囔着起身回了自己房间。
而纪真坐在原地,看着他离开,这才收回了视线。
方执在离开屋子之后,却没有第一时间回自己的房间,他有些迷茫的站在屋外廊下,看着庭院中的梧桐树,若有所思。
他与纪真之间,到底交情有多深呢?
若是十五岁的他,一定会跳起来痛骂问出这句话的人,他明明和纪真仇深似海,不共戴天,有个屁的交情!
但是现在,他却如此自然而然的,将纪真当成自己最信任的人,这其中,到底是他变了,还是他的记忆欺骗了他。
方执说不明白,也不愿去深想。
只是有些回忆,一旦开了闸门,就再也关不上。
十三年前,溪上城,也是花灯节会。
他与纪真的关系,或许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发生转折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