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
怀归清在画框松动的瞬间发力，将它向自己的方向猛的一扯，又借着拉动画框的力迅速退后几步。
他的后背无意间撞上江九枝的肩膀，后者闷哼一声。
他低低说了声“抱歉”，抬起头时，眼前已被黑色的海洋填满。
那断然不是水流。
那只是由一只只紧密相靠的黑色飞虫构成的“海洋”罢了——
几只脱离队伍的家伙跌跌撞撞的向四人冲来，被怀归清侧身避了过去，身后的舒木久吓得尖叫一声，后脑撞上了墙壁。
由大部队构成的黑影涌动着，莽撞的冲进楼道，李长恒快步上前拉上了安全门。
所有人无声的松了口气。
“哦哦哦哦——”克里斯大声赞扬道，“多么美丽而不可思议的生物啊!”
“奇迹啊，奇迹!”
“您背甲的光辉似寒刃的锋芒，您的翼翅比丝绸光滑，比鹰隼更加敏捷!”
它“咔哒咔哒”的感叹，“您让尊贵的克里斯先生都自惭形秽!”
怀归清将那幅油画小心的平放在地上，回头看向了克里斯。
它空洞的眼眶里正趴着一只不断蠕动的飞虫，被江九枝嫌恶的目光注视着。
这玩意儿比手指大不了多少，隆起的背部有整整七个表面黑色的半透明凸起，在灯下微微反光，里面填充的液体——或是别的什么东西——随着它不断的爬动而摇晃，小到几乎看不见的两对灰色翅膀附在躯壳两侧，纤长的绒毛随气流浮动，努力彰显自己的存在感。
它暴露在外的肠子呈宝蓝色，刚刚飞过的虫群正是以此互相连接，比它自身还长三四倍的肠子露出部分在克里斯的头骨上蹭来蹭去，留下黏腻的墨绿色液体。
这种液体散发的味道简直和梅花没什么两样——
虽然怀归清很难将二者联系起来。
是香气，很恶心的香气。
他不想再碰一下克里斯了——即便它已经被抓狂的江九枝用餐巾纸里里外外的擦了个干净。
“呕、呕!请你不要触碰尊贵的克里斯先生，你比克里斯先生更为肮脏!”
江九枝我行我素，充耳不闻。
“嗡嗡”飞走的虫子找了个寂静的角落，悄悄化成了一滩血水。
麦田的夕阳还没有落下。
“啧。”
怀归清回头看了眼好奇的舒木久，从嘴角扯出一抹笑容：“舒小姐还是不要看了，这里面也是一具尸体。”
“与陈列室那一具相比，”江九枝咂咂嘴，补充道，“有过之而无不及。”
李长恒也开口劝道：“不要看。”
他的胃酸简直在如海浪般翻涌。
舒木久识趣的退回去了，她对陈列室那具男尸还心有戚戚。
但与陈列室那具男尸不同的是，这具尸体没有一丝血肉包裹。
它是一具成年人的骨架，却以极度扭曲的姿势被塞在不过几掌宽的狭小空间里，除了已经扁平的头骨，怀归清甚至没有办法分辨出其他部位。
它们融合在一起，实在难以想象它生前的模样。
血管会因挤压而炸裂吗？脂肪会像巧克力雪糕融化一样流出吗？
这具骨架就像母亲子宫里的胚胎一样紧紧蜷缩，寻求母体的庇护。
没有人会给他庇护，这实在太可笑了。
密密麻麻的浅色的卵，不过寻常米粒大小，黏在了它每一跟骨头的内侧，折磨着这个可怜的已亡人。
即使是死去的成虫，也用那宝蓝色的**牢牢束缚住它。
——看呐，你比渺小还要渺小，比丑恶还要肮脏。
卵内部的黑色幼虫跳动着，踏在异族的尸骸上，为父辈得到的自由欢歌。
怀归清心底一阵恶寒，将麦田重新挂了上去。
“上帝告诉我，”江九枝无力的靠在墙上，双手捧着克里斯，伸到尽可能远的地方，“我对后面两幅画不抱期待了。”
克里斯又在嘟嚷着愚蠢。
怀归清叹了口气，决定速战速决——而事实证明他的决策是正确的。
第二幅画着田埂的画背后空无一物。
至于第三幅欧石楠……那后面藏着一个意外之喜，甚至足以冲淡几人方才的恐惧与恶心。
怀归清此前从未发觉这把枪的银色外壳如此耀眼。
“伯莱塔92F，”他在尽力克制语气中的愉悦，“原产自意大利。”
灰眸的青年拿起这把替代了柯尔特M1911A1的手/枪，拇指指腹摩挲着黑色枪/托的纹路，“十五发子弹已装填。”
他抬起头，又看见舒木久和李长恒疑惑的目光。
“我的朋友是枪械爱好者，”他好心情的解释道，让这个谎言看起来与真相无异，“耳濡目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