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晗仍是默不作声，低着头接过糖葫芦，看不到表情，只是耳朵有些泛红。回家的路上，他久违地主动牵起哥哥的手，耳朵变得更红了。
第二天，小王爷早早就来到了学堂，天才蒙蒙亮，杨玳点了一盏小油灯，正在桌前看学生交的功课。看到他来了，很是惊讶。“你怎么来这么早？离开课还有半个时辰呢。”
小王爷眼神飘忽：“睡醒了无聊，就来了。”实际上小王爷千叮咛万嘱咐让侍女一定要早早叫他起床，连娘亲百般劝他多睡会都不管用，以往总要赖个一刻钟才肯起床的人仿佛不是他一样。
杨玳倒是没有怀疑这话的真实性，只是招呼他：“来这边坐吧，冷不冷？”凌晨的时候最湿冷不过了，天气也渐入深秋，小王爷精致的衣裳上也沾了不少露水，不冷是不可能的。
杨玳脱下外衣给他披上，让他乖乖坐着。小王爷一边开心一边担忧地摸摸身上的衣服：“那你怎么办，你不冷吗？”杨玳笑着安慰他：“我穿得多，不要紧的。”还把衣领扯了扯让他看。
听到人的说话声，一旁睡着的杨晗迷迷糊糊地醒了，用糯糯地声音问他：“哥怎么了？”
杨玳轻轻地抚了抚他的头，给他把毯子掖了掖：“没事，还早呢，可以再睡会。”
他睡在桌子侧边的长椅上，江少鸿倒是没有发现还有个人，好奇地探过头去。
刚好杨晗也抬起头来，两人打了个照面，都是都清醒了过来。
杨晗也不说话，只是直勾勾地看着对方，有看到他身上披着他哥的衣裳，眼里就有了几分敌意。小王爷也不开心，这个弟弟老是跟着他哥，真是个小跟屁虫！
杨玳倒是没意识到两个小孩之间的暗潮涌动，问道：“小晗，不睡了吗？”
杨晗坐起身来：“不困了。”说罢就把自己身上的薄毯掀起来理了理，搭在杨玳身上。同时还不忘瞥了江少鸿一眼。小王爷立马就不高兴了，把身上的衣服也扯了下来，赌气似的往杨玳身上挂。
“怎么了你们这是？”杨玳莫名其妙，搞不懂这两小孩在干嘛，难道是怕自己冷着？这么一想，又觉得这两个小孩真是招人疼，于是做出了折中的决定：自己穿衣服，两个孩子一起盖毯子。
于是两个小孩被他一起裹进毯子里，自己安安心心地继续批功课。
杨晗和江少鸿却不怎么开心，两个人仿佛在玩木头人一样，不说话也不动，在狭小的包裹之内刻意保持着距离。直到快要上课杨玳把毯子收起来，两人才同时松了一口气。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段时间，杨玳才看出来了，这两个小孩的关系好像不太好。他是有些纳闷的，明明是年纪相近的两个人，为什么见了面总是跟猫见不得狗，狗见不得猫似的，总有些不愉快的碰撞。明明都不是爱惹事的性子，却总是闹得鸡飞狗跳。
例如一起出去玩却互相扔杂草树叶；一起吃饭明明有足够的菜却抢菜吃，抢到的人也不吃，而是夹到自己碗里；有个人在自己身边另一个就不肯过来之类的。
有一次终于忍不住把两人喊来问问缘由，两小孩却不约而同地沉默了。自家弟弟一贯不爱说话也就算了，总缠着他说个不停的江少鸿也扁着嘴不吭声。几番循循善诱也不奏效，杨玳沉下了脸。
“要是你们不肯说出原因，又不肯好好相处，我就要生气了。你们到底有什么矛盾是不能沟通的，你们这样不是让我担心吗？”杨玳也是气急了，眼眶都红了，第一次跟他们说了重话，别过头去不肯看他们。
两个小孩也慌了，手足无措地呆立在原地。过了一会，杨晗轻轻地开口，“对不起哥，以后不会这样了。”小王爷也马上跟上：“对不起，我错了。”
杨玳其实说完这些话就有些后悔了，心想这么小的孩子有矛盾也是正常的，自己是不是有些过于严厉。听到他们乖乖道歉，马上就心软了，把他们两个都揽到自己怀里。
他忍不住叹了口气：“唉，你们两个明明年纪相近，为什么不能当好朋友呢，我也不能老是陪着你们，你们关系好一点我才放心呀。”杨晗仍是沉默着，往他怀里钻了钻，用头蹭了蹭他的肩膀，小王爷也不甘示弱，抱住他的腰往他胸膛上靠：“我知道啦，你放心吧。”
杨玳被他们一折腾，倒是忘了生气，笑骂倒：“两个小鬼，就知道撒娇！”也摸了摸两人的头，带他们出去玩去了。
见杨玳怒意消退，两个小孩倒是都松了一口气，私下里约法三章，不在杨玳面前有矛盾，有问题两人私下解决。毕竟两人都不愿意告诉杨玳，吵架是因为自己想单独跟他在一起，不想带着个“拖油瓶”。想必杨玳也想不到，两个小孩总是闹矛盾是在争他的宠。
悠闲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转眼之间，江少鸿已经在这私塾里读了一年了。
虽然他母后总是抱怨他在外面读书学得少又累又不安全，但架不住他软磨硬泡还是让他去了。江少鸿在这读书也是开心得很，巴不得一辈子都在这读书，每天都迫不及待地上学堂，要是杨晗不在就更好了。
只是有一天，江少鸿突然缺席了，一连两天都没有消息。他极少缺席，除非是节假日或生病。前几天天还好好的，难道生急病了不成？杨玳有些担忧，连杨晗叫他都有些心不在焉。“哥，你怎么了？”杨晗皱着眉，不安地看着他。
杨玳回过神来：“没事，只是江少鸿他两天都没来，我在想他是不是生病了。”杨晗跟江少鸿关系还是不好，但也不敢表现出来，只能闷闷地说：“他不是富贵人家的少爷嘛，肯定能请到好大夫的。”杨玳心说也是，自己就算担心也起不到什么作用，招呼杨晗帮他收拾一下，兄弟两人走出了学堂。一走出去，杨玳就愣住了，前面站着的那个小小的身影，不是江少鸿又是谁？
他几步走上前去，才发现江少鸿有些不对劲。平日里一见到他就笑着扑过来的少年，现在却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眼里是化不开的阴郁。杨玳心惊，小心地问他：“你怎么了，生病了吗？”
江少鸿不答话，只是用近乎哀伤的眼神看着他，良久才开口：“我要走了。”
杨玳愣了：“去哪？”
江少鸿深色暗淡：“我不知道，但是可能很久都不会回来了。”
杨玳也有些失落，但仍撑起笑容：“别难过，等你安定下来了，给我写信，要是有机会，我就去看你。”
见他仍是闷闷不乐，把自己的手腕上的平安扣取了下来，放在他手中。“人生总是充满离别，这次的离别是为了下次的重聚。保重。”
一向寡言的杨晗也凑了过来：“保重。”
虽然他不太喜欢这个总是缠着他哥的家伙，但看到他这么神色凄惨的样子，还是有一些同情。
江少鸿重重地点了点头：“我会的。你们也保重，我走了。”那个小小少年随即离开了，杨家兄弟目送着他的背影离开，才是回了家。江少鸿也没有再来过信，仿佛未曾出现过一样消失在他们的生命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