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阴领了命令退离。离开东庭时,她后背的衣衫已近汗湿,可想起那昏迷在龙榻上的芮姜,她又分外庆幸,庆幸自己当初没有真的选择与她敌对到底。连皇嗣都能拿来铲除异己,那个女人还有什么是不敢的?
若有朝一日叫嬴渠发现,伏阴的身子抖了抖,半点不敢再往后想。
嬴渠回到卧房,昏睡在床榻里侧的她安安静静,眉间连道褶子都无,若非脸色苍白,他都要以为先前的那一幕不过是他的错觉。伸手碰上去,肌肤依旧是他熟悉的娇软,只是较平日显出几分微凉。
嬴渠略微施力,将她拢进了怀里。
这些年他虽然没有怎么管过兰池宫,但不代表他对这里面发生的事一无所知,明早的结果多半会如他所料。以往不曾考虑过子嗣,那些女子也多是萍水无痕,有些事也就睁只眼闭着眼了。
可现在不同。
芮姜醒来时,嬴渠并不在身边。
她偏头朝窗外望了一眼,天色有几分发白,想来已是次日。
以防万一,也是避免留下任何把柄,这两个月她断断续续的一直还有在用最开始的那种药丸。不同的是,那些药丸不再是直接来自于伏阴,而是经这兰池宫的宫女之手,最终能溯源到秦嬷嬷那儿的。
不管她腹中有没有死胎,也不管这胎是谁的,昨晚她服用的东西都会让她呈现出落胎之兆。
而今早,药膳也好,药丸也好,都会将秦嬷嬷推到嬴渠的面前。
芮姜唯一没料到的,是她真的疼。她抬手抚上了自己的小腹,虚虚地望着上方帷幔。
“醒了?”嬴渠站在榻边问她。
芮姜偏了目光看他,点头应下。不论与他有过多少次的亲密,她始终看不透他的想法,一如此刻。
嬴渠也未再出声,只弯腰将她连人带被一块儿从榻上抱起,带去了中庭。
那儿已经站了不少人,侍立宫女,齐妪,伏阴,秦嬷嬷,还有几名陌生男子,三四十的模样,身上衣衫倒是与伏阴有几分相似,想来有可能是方室的其他官员。
嬴渠在事先备好的小榻上落座,将她抱坐在腿上。
“说罢。”
伏阴与其中一名男子出列跪下,呈送了食案上的汤盅与锦盒:“陛下,经臣与白大人查验,夫人昨晚服用的这药膳里含有利滑胎的药分。此外据齐嬷嬷所言,平日夫人偶尔用来调养身子的这玉色药丸,白大人也发现具有避子之效,归属于巫医一类。”
秦嬷嬷的脸色登时难看至极,但因为嬴渠还在,到底不敢表现得太明显。
“你想要怎么处置?”嬴渠低头对芮姜问道。
这一下,不仅是僵立在那儿的秦嬷嬷,便是芮姜自个儿,都微微愣住。他这是跳过了查证问责这一步,直接到降罪惩处了?
芮姜抬头,一眼对上了他的双眸。他的这双眼,一如初见那般幽深如海,她永远不知这沉寂平静之下所蕴含的究竟是怎样的想法与谋算。
胸腔里的跳动乍然失了规律,芮姜不禁心生忐忑,可已经走到这一步,她无论如何不可能再后退。
“……陛下将她逐出王阙可好?”
“陛下,老妇这绝对是被冤枉的啊!”
嬴渠并没有看秦嬷嬷,落在她面上的目光连一丝移动都无,他看得是如此专注,以至于听见他接下来这句话时,芮姜都有些懵。
“所谓御下,不过是强弱博弈,从无绝对。”
他的话音未落,脚步声便由远及近,直至在中庭停下。
两名内侍捧着托案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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