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意眠颔首，然后重新坐进了车里，扣上安全带，一边打方向盘一边问：“你来这里，你妈妈知道吗？”
程应额头上布满冷汗，也没忘在这间隙里翻个白眼——真拿出一副家长的做派了，邵娟都走了，倒多出了这么个人管自己？
然而他一阵一阵地疼，没顾得上回嘴。
沈意眠也不生气，他的嘴角一直是微微上扬的，就连刚才皱眉的时候都是，笑面像是按照最得体的尺寸画上去的。车子往前开，路边的灯光一阵一阵的，划过他的面容，明明暗暗，暗暗明明。
“你家住在哪儿？我送你回去。”沈意眠很慢地开着，完全过了酒吧街，才问道。
程应咬着牙不回答。
他并不想回家，也更不想被个陌生人有理有据地摁着头管教。他在疼痛之中冷哼了一声，闭上了眼睛，摆明了就是软硬不吃、死不配合的模样。
沈意眠瞥了他一眼，目光又从他的伤口上滑过，没再开口了。
过了一会儿，程应感觉到车停住了，沈意眠一边解开安全带，一边说：“到了。”
程应的睫毛颤了两下，挣扎着睁开了眼睛，伸手推门，下了车一愣：“这......不是我家。”
“是啊。”沈意眠锁上了车，不急不忙地绕到他这边来，避开他手臂上的伤口，扶住他，“你不说你家在哪，只好来我家了。能走么？”
原来沈意眠就住在这酒吧街背后的高级公寓里，他来XT也不止一次两次了，也许他们曾经无数次地擦肩而过。
但只不过是陌生人而已。
程应对这个发展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冷笑一声就想甩开他的手，却被沈意眠重新抓住，将他一路推进玻璃门和电梯间里，他的手很温柔，却有种让人挣脱不开的力气，沈意眠说：“这么晚不回家，你妈妈该担心了，待会儿给你妈妈打个电话？”
程应缓了口气，语气很冷：“是么。”
沈意眠家住顶楼，电梯里那个红色的数字不断地往上跳，到了这里，程应实在也不好再怎么一甩脸就走人，更何况自己现在这个身体状况，可能也走不了。他面无表情地盯着那个数字，直到电梯门“叮”地一声打开。
沈意眠转动钥匙，打开门，先把程应推了进去，还没开灯，就听见一声有气无力却很嗲的叫唤，地板上碰撞出“哒哒哒”的轻响。
程应一顿，沈意眠就开了灯，只见一只三花的胖猫连跑带蹦了过来，小短腿在地板上很努力地蹬着，本来是往沈意眠这里跑的，看到生人陡然转了个方向，非常不见外地过来蹭程应的裤腿，对那人一脸冷漠戾气不好惹和衣服上掉落的血迹一点也不在意，圆滚滚的小脑袋温热，眼睛里有亮晶晶的好奇。
程应没被小动物这么对待过，突然手足无措起来。
沈意眠低声笑了一下，弯腰把猫抱起来：“从来就不认生，唔......怎么好像又胖了？”
小花猫愤怒地瞪起两只眼表示不满，很快又耷拉了下去——承认了。
温热的触感突然离开了他的腿，有点落空，程应不自在地缩了缩腿，脸上却像嫌麻烦一样皱起眉。沈意眠冲他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坐。
这公寓有两层，楼下就是普通的厨房、餐厅和客厅，沿木质的楼梯而上，是几个房门紧闭的房间。猫爬架静静地搁在一边，还有地上咕噜噜散落的猫玩具，这给冷色调的房子增添了一丝温馨。
程应只好冷着脸坐下，沈意眠把猫放下，又给它抓了一把猫粮，叮叮当当地落在它的小碗里，小脑袋立刻埋了进去，大快朵颐起来。沈意眠找出家用药箱，细致温柔地把程应的袖子卷了上去。
程应这才发现原来刚才酒吧里玻璃酒瓶四碎，也有玻璃渣子溅到了自己身上，淤青的痕迹在浅色的皮肤上越发触目惊心，长长的血口里的碎玻璃被灯光折射得一阵亮。
“疼吗？忍一下。”沈意眠动作很轻地将碎玻璃一块一块挑出来。
程应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没话找话，目光盯着那无忧无虑的小胖猫：“它叫什么？”
沈意眠含着一点笑，“它啊。”他顿了顿，才说，“叫小意。”
胖猫听到自己的名字，从吭哧吭哧的进食工作中扬起脑袋来回头审视了一下两个人类，发现无事又低下头安心吃粮。
程应“哦”了一声，说：“根据你的名字取的？”
沈意眠三下五除二地给他包上了纱布，程应忍着疼，手指轻轻地抓住了吧台的边缘，就听见沈意眠说：“是啊，我的小名。”
还有人用自己的小名给宠物取名？不嫌腻歪么？
还没等程应说话，沈意眠却仿佛若有所感似的，说：“不是我取的，是一个老朋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