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一清那句但我不悔,还充斥着慕池秋的脑海。
他记得在莲雨村时候,那时他刚没了爷爷,是个吃着百家饭的小混混,村子里的人这几么点,远亲不如近邻,就算慕池秋是孤儿,也不会饿着他。
村西边有家老夫妇,膝下有个傻丫头,性子闹的狠,村民都不敢轻易接近,有次官府来查户,她老娘代表一户在簿上按上手印,她见着了,死活也要按,追着官爷大喊大叫,她娘拉住她,很是恐慌,接着抱住她念道着,带她去哪里看好玩的,吃好吃的,她和着了魔似的,不听不劝,非要追着那本户簿按手印,追着官兵好几里,傻妞看着她娘那样做了,觉得自己也必须那样做,这是慕池秋理解的,也许残缺的灵魂至纯,可这份纯既霸道又可怜,这并不是他们能选择的。
好在来的了的官是个好官,二话不说,让手下随便拿个册子,任由那傻女乱按手印,傻女开心极了,但奇妙的是,她真的就按从一下,像她老娘那样,便笑嘻嘻的递给官兵。
亲情这东西,因人而异,显现出基本的人性。
老夫妇生活的寄托也在傻女那里。而陈一清向往的生活妹妹却成了阻碍。
他们的重心不一样,看待亲情的视角也就不一样。
罪如影随形,你扼杀的生命也许有他自己的天道,持人世所劫,可失意,但无可放弃。
简称来说,就是劫数,一旦开始,不得弃了。
陈一清悲痛着,但她仍不后悔:“我把加入剧毒的药混在汤药中,在喂她喝下第一口的时候,我没有迟疑,第二口下去,我就继续不下去了,我扒着她的嘴巴往里扣,想让她吐出来,可,可是,”
“可是那毒太强烈,光是吐出来也无济于事,只是增加痛苦的死亡时间。”判官舔了舔笔。
“她坚持了两天,在第三天的夜里,我哭累了,睡着了,慌忙醒来,天已微亮,小妹都硬了。”陈一清嗓音沙哑,她闭上眼睛,接着道:“就和一堆枯木一样。”
“恶已认罪,罚其,下石压地狱,粉骨碾肉,逢日轮。”
判官面无表情的记录着,阎王爷风向一转,指着慕池秋雷鸣道“罪人,你可知罪!”
慕池秋肯定不知道:“我何罪?”
他忽然想起很多,不光是娅薇,还有尔夜的祖母,那个曾经真的和他有血亲关系的老人。还有曾身为那时候的尔夜,那场战争。
“你心中有愧,但不是罪,犯下杀欲是自恶,自孽,魔障的开始,”判官像是有意提醒他。
“恕我愚钝,你的意思我杀了无辜之人?因为一己之私?”
“没错。”
“我杀了谁?”
“你自己。”判官回答。
慕池秋倏然想起那日做的梦。
“我是自杀死的?”他不可置信。
“孽镜照生前!”阎王念了一遍咒。
孽镜没反应。
“孽镜照生前!”他又念了一遍。
孽镜依旧没有没反应。
判官凑到阎王的耳边,低声说道:“大人,这人有古怪。”
阎王怒目横飞,哇呀呀的唱戏似叫出声:“打入往死地狱!与这妇人一起,即刻执行!”
慕池秋连喊冤的功夫都没有,就被鬼差掐着脖子从地上拎了起来,他急了,冲着温君玥喊:“我说?我说温君玥!你什么时候倒戈的?我快下地狱了!你倒是快点救我啊!”慕池秋嗓子都快喊破音了,只见温君玥左看看右看看,从袖口掏出一面铜镜欣赏自己花花绿绿的美颜,好似听不见。
陈一清像傻了一般,痴痴的笑着,任由两只鬼差拉扯。就在此时,一阵凌冽的剑气散开,两个鬼差的脑袋齐刷刷的掉落,平平的切口干净利落。这一招慕池秋认得,他顿时喜出望外。
“方亦信!方大爷!?”
紧接着摁住他的鬼差也和割韭菜似的被斩断头颅。
“方你大爷!”方亦信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他斩断慕池秋身上的铁链,而他身上的伤在裹着的白布上渗出条血痕。
“这里不是地狱,他也不是阎王!你们要是被迷惑,就中了圈套,记住一句话,不要相信这里任何事情。”
“啊?那我该相信你吗?”
“随你。”方亦信不解释,他搀扶起了陈一清,对着慕池秋认真道:“算兄弟我拜托你了,一定要把一清带出去。”
阎王勃然大怒,身体聚增,眼看就要变成一座庞然大物,慕池秋吓得一把抱住方亦信的腰:“拜托我?我和一清的小命就靠你了,我的凌音都生锈了,黑白无常都打不过。”
方亦信眉宇间窜起怒意,一脚踹开赖在他脚下的软泥巴:“我不是说了,不要相信这里的一切!你越相信他们越强!要把自己想象的无所畏惧,这里考验的就是人的意志。”
“你是说我把自己想象成上天入地无所披靡的七天大圣,我就变成孙悟空了?”慕池秋恍然大悟。
“你想成如来佛祖也没人管你,只要你的意志力非常强大,就能掌握这里,所以我才拜托你!”方亦信便护着陈一清,边击退围上来的鬼差和干尸。
“你这是在夸我吗?”慕池秋憋红脸,赤手空拳地和一只干尸相互“掰手劲”
方亦信一脚踹飞鬼差的头颅,转身朝着慕池秋怒骂:“你他妈的废话怎么这么多,全曜鼎宫上下就你一个被慕星爻扒光衣服绑在演武场晒了两天,我好心给你送水喝,没想到你居然睡着了!谁有你不要脸?谁有你心大?”
“胡说!我当时还穿着亵裤!”
方亦信击退了几波敌人,慕池秋才勉强打败一只骨瘦如柴的干尸。
“快想象你战场上的样子,还有凌音,想象它已经变回了一把神器!”
慕池秋指着已经大如一座山的阎王,道“相比之下,我还是觉得齐天大圣靠谱点。”
阎王的拳头雨落般锤击地面,浮在岩浆上的石头被打碎,一顿轰天裂地之后,骤然安静。
只见在烟尘之中,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影子,影子挥动棍棒,沙尘随着流风退散,十丈高的人影渐渐清晰,润面猪嘴,垂胸大肚,九齿钉耙手中握,威风凛凛,气势汹汹。
“我说你搞错了吧?这明明是二师兄!”方亦信抱着陈一清坐在巨型猪八戒的肩膀上。
“可能因为我的精神力没有这位假阎王强,被降低一个档次。”假猪八戒极力的为自己解释。
“你确定是降低一个档次?”方亦信哭笑不得。
“废话,大师兄降低一个档次,可不就是二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