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昭月满意地笑了,拍拍他的肩,道:“陆爱卿一直以来忙于军务,此次返京,你好好休息一下。先退下吧。”
陆择戎起身道:“是。臣告退。”然后退出殿门。
殿前侍卫将殿门缓缓合上。虞昭月将视线从陆择戎的背影上收回,似笑非笑地对刘素说:“这才有忠臣的样子。那些打着忠君名号僭越的人,倒还谴责起他来了?”
刘素注意到她说的是“有忠臣的样子”,而并非是忠臣,不知说些什么,便应和道:“陛下说的是。”
虞昭月摇摇头,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提笔继续批阅奏折。
出宫后,陆择戎径直回府。现在这么多双眼睛在盯着他,他去个茶楼,恐怕也有人能给他编排出什么,因此他不便在外逗留。
骑马回来时,他经过闹市。人流如织,摊贩叫卖声此起彼伏,一些画着店铺标志的幌子高高挂着,到处是鲜活的人间烟火气息。此番景象,比去年还要热闹。也见不着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流浪者乞讨。虞赫在位时曾设福田院,专门收留无家可归的人口,虞昭月登基后,就将福田院扩容,并下诏让各府州的大城中皆设福田院。
他骑马缓步走在街道上,不由自主地微笑了起来。经过城中最出名的糕点铺留燕堂时,还买了二十多包糕点,八瓶思堂春,打算带回府给将士们尝尝。
他返京第二日,已有官员遣府吏来送礼。刘管事按照他的吩咐,都一一谢绝了。陆择戎回来时还碰见刘管事送客出门。副将步文南昨天一到临安就回家了,今早又跑来平武侯府聊天。他一看见陆择戎领着几大包留燕堂的糕点进来,眼睛都直了,立马殷勤地冲上前去帮忙拎糕点:“侯爷,怎么能劳烦您拎这么多东西!我来我来!”
陆择戎好笑地瞧了他一眼:“堂堂一介副将,竟难过美食关!瞧你出息的。去帮我把弟兄们叫出来。”
陆择戎是在淮南观察使任上认识步文南的。步文南小陆择戎两岁,本是个世家纨绔子弟,整日和狐朋狗友照花惹草寻欢作乐。当他看到陆择戎演武,深受震撼。一个是年少有为英武过人的武将,一个是游手好闲浑浑噩噩的公子哥,两厢对比,高下立见,天壤之别,立刻让步文南无地自容。从此发奋练武,苦读兵书,加入了陆择戎的军队。说来他也有天分,尽管不练童子功,也硬生生靠着后天的拼命,成了个武艺超群的兵士,在军中除了那几位老将外鲜逢对手。步文南性情开朗,与将士们关系都很不错。陆择戎和步文南年纪相近,步文南又是自来熟的活泼性子,两人很快成了好友。
步文南去招呼来将士们,一群大老爷们坐在一起边吃边聊。他坐在陆择戎旁边,将环饼掰掉一半塞进嘴里,边咀嚼边含糊地问:“怎么样?皇帝有找你麻烦么?”
陆择戎的吃相比周围的武夫端正很多,他咽下口中的桂花糕慢悠悠地说:“没有。陛下待我很客气,还赏了我把好剑。”
“那就好。我听我家老爷子说,今年弹劾你的折子很多,陈志行前些日子还专门去找皇帝说你的事。就连我也被你波及了。还有人造谣我在淮南花天酒地疏忽职守……要不是老爷子质问我,我还不知道呢。”步文南叹了口气,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侯爷你说,怎么我们在外面安安静静本本分分地守边,天天盯着北岸那群狼,一刻不敢放松,还能惹来一身腥呢……我们都得罪了谁啊。”
那些弹劾他的折子,他早有耳闻。陆择戎不疾不徐地说:“寻常事。陛下登基不久,朝中还不甚稳定,多风,我们树大,自然招风。谨慎些就是了。”
他心里早就有谱,那些人不过是想通过撼动他,来撼动皇帝。既然如此,那他更不能倒。
皇帝应该也很清楚,所以他一回京,皇帝就告诉他机密,赠给他宝剑,还直接表示信任。也算是对关于他的流言蜚语表态。
虞昭月刚登基时,朝中人事有过十几人的变动,四名与陆择戎相熟且局有要职的官员被贬和被调离京城。虞昭月扩大武试录取人数,选拔一批有勇有谋的武士。这些都表明,皇帝仍对陆择戎怀有戒心。皇帝对平武侯的信任,是包含着戒备的,是有条件的。条件就是陆择戎不要越俎代庖,不要插手朝政,不要起了异心。陆择戎明白,一直谨言慎行,不多管,不越职。
看步文南还是愁眉莫展,陆择戎伸手拍了拍他的背:“朝廷的事情,我来扛着就好了。你们不用多加担心,知道吗?”
步文南担忧地看了他一眼,陆择戎一副胸有成竹的镇定模样。步文南只好说道:“好吧,那侯爷多加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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