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衡瞠目结舌:“技多不压身啊,佩服佩服,还是靠脑子好。”
屋内一阵寒风吹来,四周墙壁上瞬间起了冰渣,墙上那颗头颅打牙颤。江衡一个哆嗦:“这冷的,跟你家有的一拼。”
呼延挡在江衡面前,斟酌道:“里面可能会更冷,你不要进去了,在外面等我。”
江衡摇头,但实在是冷,便厚着脸皮看他:“这种情况下,你应该把自己衣服脱给我穿才对,然后深情的说‘我绝对不会抛下你的’。”
呼延点头,还真的解衣服,江衡本是说着玩,见他真的脱衣服,打着寒颤阻止:“一件就够了,你也太实心眼了。”
呼延帮他披上外袍,握住他的手,缓缓的为其渡灵力,两人走进寒冰一样的屋子。
屋内果然更冷,不过却不是什么稀奇古怪的地方,怎么说呢?感觉竟然还有点温馨。看样子,像是百年前人类住着的屋子,雕花木床上的被子还是乱的,桌上有吃了一半的酒菜,就好像,这屋子的主人只是短暂的离开了,不久后还会回来继续吃酒一般。
江衡环视,终于瞧见小姑娘宝缨,她赤足站在这屋子里,呆呆的看着床榻对面的墙壁,出神不语。
江衡试探道:“你爹在这里?”
宝缨僵硬的转过头来,可转过来的头没有脸,五官扭曲融化,眼睛挂在鼻子上,她似乎也意识到了,于是伸出手,将眼珠子抠下来,重新安回了眼眶里。那张骇人至极的面皮发出了声音:“就在这里,他在镜子里。”
江衡咽下惊恐,着实刺激。呼延向前走了一步,那面空荡荡的墙壁上什么都没有。
宝缨温柔的喊着:“爹,我找到人来救你了,你出来吧。”
那面墙泛出光,四面的寒气收拢,全部聚到墙上,很快,一个一人来高的镜子现出了形状,就立在那里。江衡仔细看了看,这镜子应该就是讷殷的法器,讷殷制幻的本事也全依凭这面镜子。只不过,这镜子看起来十分奇怪。虽说是镜子,可是却照不出人形,站在它面前,里面是别的影子。它的材质也很奇怪,很粗糙,就像是......用什么骨头磨成的。
镜子里有一个蜷缩成一团的影子,镜子里的情景很眼熟,江衡定睛一看,嚯,竟然是他们所在的这个屋子。
只不过,那镜子里的屋子里没有他们三个人,只有一个中年男子,他宿醉未醒,身上有斑驳的红痕,像是烫伤。他缓缓抬起头,是一个十分儒雅的中年男子模样,眼睛里全是温顺和服从。
宝缨跪在镜子前,她痛苦的掉着眼泪:“爹......”
聂平欢温和的瞧她,也看到了站在屋子里的江衡与呼延,他不认得江衡,却记得有过几面的呼延,于是温声道:“白煞大人。”
呼延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他能确定的一点是,聂平欢一定已经死了,他的结魂灯已灭,魂灵四散,可是这镜子里的聂平欢,竟然有几分人的气息。这太荒谬了。
宝缨急切道:“爹,你不用担心了,我一定会救你出来的。我们一起去找娘好不好,我不想再在这儿待着了,我想回家。”
聂平欢温柔的注视她:“这里就是我们的家。”
聂宝缨突然暴怒起来,她睁着眼睛,错位的眼球里淌出血:“不!不是这样的!这里不是我们的家!爹,我们的家在宋宁城,不在这里!你被他骗了,我、我记得的,不是这样的,这里不是我的家。”她近乎精神错乱一般怒吼,“他把你和我锁在这里,天天折磨你,你为什么还那么听他的话?!爹,不是你跟我说的吗,你说我们的家在中原,你说娘很想念我,是你告诉我的!”
聂平欢垂目,看向江衡与呼延两个人,淡淡一笑:“大人,你们离开这里吧。”
宝缨跪在地上,哭的气竭,呕出一滩血,血竟然是流光一样的丝线。她开始拼命抠自己的心肺,她急切的寻找着什么,直到把整个身体抓穿,她才呆呆的看着自己满是鲜血的手,看着自己身上的窟窿,“不是这样的……”她的眼睛机械式的转动,盯着镜子里的聂平欢。
聂平欢始终都是以悲悯的姿态看着她,不言不语。
江衡有些于心不忍,这幻竟然生了自己的意识,也是可悲。他走近,想要替她抹去生出的灵识,这样也能为她减轻痛苦。
宝缨看着聂平欢,意识错乱起来,她想把地上鲜血化成的丝线全部塞进自己的身体里,就当作自己什么都不曾问过。可是,这一切都是徒劳,她捡不起来那些光,也抑制不住自己生命的流逝。
她伏在地上,眼中却只有聂平欢,对亲情的渴望,宝缨的眼角缓缓滑下一滴泪,水滴一般的眼泪。
“爹,难道你也骗我吗?我不是你的女儿......我、我也只是幻?”
屋内冷不丁响起一个声音。
“你当然只是一只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