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我可以做她的师尊,我以为我可以教化她,引导她,她一定不会变成他们所想的那样。
我一直这么以为着。
灵魔生长的速度要比人类快出数倍不止,长到一定年纪就会永驻此般模样。于是不过一两年的光景,她已是四五岁的模样。
小小年纪,就狂傲到不可一世,她从来没有开口叫过我师尊,且一说话,必然是冷言冷语的嘲讽。因为这样的性格,因为这样的身份,她亦吃了不少苦。
山下总有人喜欢欺负她,每次回来总是遍体鳞伤,于是我便禁止她下山。
可她压根不肯听我的话,总有几百种方法破除我的结界禁制,偷溜下山去。
上元节那夜,她魔性第一次被激发,杀了人。我对此是心有侥幸的,觉得那是第一次,也会是最后一次,有我在,她一定不会变成那样。
于是,我没有顾忌什么,直接从那些世家子弟手中将她带了回来。
那就变强吧,至少不要再让人欺负你,这一句话是下意识说出来的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她似乎也怔住了,一路上都没有再叫喊。
那晚的月光白玉流光一样,将我的影曳得很长很长。
只是我怎么也没想到,她真的会为了变强,不惜一切。
不惜一切代价的,离开我。
走便走吧。
我本来就是孤零零的一个人,现在不过是回到过去的生活罢了,又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呢。
走便走吧,所以我对她说的云淡风轻。
在转首的一刹那,不知我是否看错,她的神色里竟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痛楚。
不过我会回来的,那时叫你离不开我!她这样说。
而我会错了意,我以为,她早已想好报复折磨我的方法。
下山之后,她找到了与她同族的强者,强者替她打开了身为灵魔天生的血统封印,此后她便开始潜心修习术法。此节并无人知晓,他们都只当她真的消失不见了。
一晃三年,她回来了,还回来的惊天动地。
每过一城,屠尽一城。她要把这个早就不容她的世道都屠戮干净。
已然十**岁模样的她出落得美艳绝伦,没有变的,依旧是她眼神里那股子凛然傲世的意味。额间魔印赫然,她真的堕了魔道。
我也许真的错了,曾经坚定的一切,都只成了我以为,我终究阻止不了她。
那些人怕她,怕极了她,恨不能躲到天涯海角去。他们无可奈何,就把怒火尽数泄在我身上。
林华山很快被一群人攻了下来,我没有做任何的反抗,如果这样可以替她还清一些的话。毕竟,我从来没有说过,把她逐出师门。所以,她还是我徒弟,我还是她师尊。师尊替徒弟还债,无可厚非。
联审的时候,我仔细将眼前这些人看了一遍。不知为何,觉得每张脸都虚伪得……令人恶心。
我默不作声地闭上了眼睛,渐渐在脑海中浮现的,竟还是黑衣血瞳的她。
我还是想再见她一次,这个念头忽地一闪而过,并且变得愈发强烈。
如我所愿,我见到了。
只是让我很诧异的是,她是来救我的。
我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明明那么讨厌我。
怔愣之间,萦绕她周身的黑色魔气已霸道无比地吞噬了每一处角落,联审参与者无一幸免。伴随着骇人的惨叫,那些人被魔气吐出来后,仅剩下牵连模糊血肉的白骨。
她竟狞笑起来,额间魔印殷红的像是要滴出血来。
我瞳孔微缩,大惊之下思绪微动身先动,不知从哪里拔出一把剑光澄明的灵剑,飞身直刺她而去。
狞笑戛然而止。
我没想过要杀她的。
只是在那一瞬,一种莫名的恐惧从我心底生出,我怕魔性彻底侵蚀她的思想之后,她真的就把我忘了。
她抬起眸来,诧异地看着我,良久,才旋出一抹笑来。
师尊。
在我大脑一片空白的时候,忽地听到他这样叫我。
我猛地一僵,有些茫然的与她对视。
她朱唇皓齿轻碰,又缓缓落出句话来。
你知道我那么想要变强,是为了什么吗?
为了什么……我答不出来。
难道不是为了报复那些曾经不容她的人么?
“为了一个人。”闻言,我握住剑柄的手微不可察的颤了颤,心里仿佛有一个已经死了很久的东西又缓缓活了过来。
“为了一个天下间唯一对我好的人,为了能有资格与他同行。可我似乎忘了,他最懂正邪之道。”
“师尊。”她又叫道。
我的指节便一点一点收紧。
“弟子甘愿接受惩罚,我发誓,我再也不会出来祸害别人了。”她一边说着,一边缓缓握住那柄刺穿她胸膛的利剑,猛地向里一送……
楚致尧猛地从梦里惊醒。
从执熙的视角看还真是后怕,剑的凉意仿佛仍停留在……心上。
原来有心的感觉是那样的,他忽然苦笑了一下,还真疼啊……
身侧的钟离月仍保持着坐着的姿势,却是浅浅睡去。
楚致尧蹑手蹑脚地爬下床去,准备去洗一把凉水脸醒醒神,走时还轻轻帮钟离月盖上了被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