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他不喜与人肢体接触，就是怕人觉察到他的异常吧。
再回过神来小妖已经走了。
百里千循也回到楚致尧身边来，缓道：“问完了？”
楚致尧没有回答他，只抬眸与他对视，忽地，试探性的问了一句：“卿言前辈？”
百里千循果然猛地僵在了那里。半晌，才微微翕动了下嘴唇：“你……”
这真的就是他三番两次耗不尽怨气的原因了，百里小道长就是那个……与怨气之主相关的人。
“前辈别担心，我并无恶意。”其实楚致尧的内心是苦的。
初见那会儿，还左一个小道长，右一个后辈的。这转眼就换了，句句“前辈”当头，还要对着一张看起来只有十**岁的脸。唉，苍天饶过谁啊。不过也没办法，人家是真的比他大了五十多岁啊五十多岁！
“你……被她残留于世的怨气侵扰了？”
楚致尧轻轻点点头：“嗯，当时触碰您的佩剑大概就是开始，再加上后来清溪观的那块玉碑……”
百里千循冰冷的神色忽地缓了缓，在他身边坐下来，连声音的语调都似乎轻了些：“觉得我蠢吗？苟延残喘死撑了这么些年，就为了复活一个……早就灰飞烟灭的人。可一连五十多年了，别说复活她，我连她的残魂都没寻到。”
复活啊……
这不就是他与钟离月现在正在努力的事么？不过似乎孟卿言更惨一些，毕竟落熙儿只是魂散，而非魂灭。可是……
楚致尧忽地对他摇了摇头：“这有什么蠢的？我以为，只要足够拼命，总有逆天的机会。”
一阵沉默。
良久，楚致尧忽然间像是想起了什么，脸色白了白道：“卿言前辈，我想问句不敬的话，您能‘活’至今日是否借助他人之手？”
“你觉得如何？”
“……邪帝肆颜？若说何人还有这本事，除了他不作第二人想。”
百里千循好像并没有任何要隐瞒的意思，只点了点头道：“不错，我与他有契约。他保我肉身不腐，我……替他连通伏妖锁与乾荒域鬼境，然后将妖邪收之于中，保证他鬼境兵力……”
这下楚致尧是真的确定，肆颜是真的不担心死透了，他早有预谋，连鬼境兵力强不强盛都想到了……
因为伤重的缘故，白天虽然还好好的，但楚致尧半夜还是发起了高烧。
而百里千循扯碎外袍替他包扎的伤口也还时不时渗出血来，染得原本雪白的外袍碎片早已红黑一片，目不忍视。
楚致尧的神志已经很不清楚了，百里千循坐在他身边发愁。而他忽然身子一歪，倒靠在了他的肩窝里。
百里千循：“……”
“小白……是你吗？”楚致尧半敛着双眸，目光里毫无神采可言，黯淡得可怕。
百里千循指节微微一蜷，道：“在说什么胡话？”
而楚致尧自然听不见他在讲什么，自顾自道：“你终于来了，你看，我没骗你的……我已经等你……太久了。”
这下子他听清了内容，却觉得喉咙有些哽痛。
缓缓地，他伸出手来，摸了摸他的头。
“原来每个人心底都藏着不为人知的隐痛啊。”百里千循轻轻叹了一口气，将楚致尧扶成平躺姿势，然后站起身来，拂了拂褶皱的衣袖，打算出去替他寻一寻可用的药。
乾荒域鬼境里既会有抵抗妖藤的灵泉瀑布，那就也可能生长疗伤的草药，反正不能再拖了。
他化了个结界护住楚致尧后走到洞口，然后抽出斩月来抵住了一截水流，恰好够看清外界的情况。百里千循意外地发现夜晚的藤蔓竟都像是化了一样，一动不动。
未作耽搁，他捏诀飞身跃出了瀑布，足尖几点，消失在黑暗里。
婆娑树影在黯月流光下摇曳，任夜凉来袭，不知从何处又飘来几多巨大的乌云，连最后一点月光也未放过，张开了血盆大口将其吞噬的干干净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