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就有一阵极度的恐惧泛上他的心头。
钟离月翕了翕唇，缓缓向后退去，直到后背抵上了墙壁，才心下稍安，身子却开始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起来……
这建筑其实在陌荒边境地区较为常见。陌荒民风开放，处理犯错之人的方式也很直接，就是把他们丢到这种不见天日的建筑中来，再任其活活饿死。这种建筑往往都是进去容易，想要出来就费劲了。
钟离月将心横了横，强行压制住对黑暗的惧意，欲探一探楚致尧的方位，却始终迈不出一步。
他一口气喘得太长，有点像叹息，又有点像啜泣。
忽地，有人轻轻用手臂环住了他的脖颈，他的鼻间隐隐有冷香浮动。
楚致尧清透而又慵懒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别怕。”
听到这一句话，钟离月晃有隔世经年之感……
一只只泛着莹光的透明火蝴蝶不知从何处飞了过来，将两人簇拥着。
火蝶莹光所及之处，黑暗终于无所遁形。
这一刻，不真实的美犹如梦境。
楚致尧缓缓将头埋在钟离月的颈窝里，寒冰却于脚下一点一点凝结，直至将这高逾数十丈的建筑完全冰封。
钟离月明白了他要做什么，只抬手将人向自己怀中拢了拢。
片刻之后，只听得“轰”的一声彻天巨响，这建筑便整个碎裂成几段并向四围咂去。乱石穿空扰起的狂风吹得两人的发丝衣带横飞。
带被扬起的烟尘终于散尽之后，钟离月低头看了看楚致尧，轻声问：“致尧，你醒了吗？”
而楚致尧没有回答他，只闭着双眸，眼睫轻颤，看样子是睡着了。
钟离月微微俯身将他打横抱起。
那个老人家的小屋有异，暂时不能确定是否安全，是不能去的了。好在陌荒气候使然，有许多天然的岩洞，可以用来避风沙。
他极目远眺环视了一圈，找了一个较为合适的岩洞走了进去。
折腾这一遭之后，当钟离月再抬眼时天色已经晚了。
其实早在九年前，在他离开他之后，他就已经学会克服自己内心对于黑暗的恐惧。最近也不知是怎么了，也许在陌荒是见到了某个能够触发他痛苦回忆的人，那种惧意竟又时不时又来侵袭他。
钟离月轻轻呼出一口气，尽量让自己静心凝神，缓缓的，内心终于归于宁静。
陌荒夜晚的风是冰寒彻骨的打在身上像刀割一样。他缓缓起身，坐的离楚致尧更近一些，然后轻轻褪下自己的外袍披在了对方的身上。
恰于此时，楚致尧微微凝眉，朦朦胧胧地睁开了眼睛。视线清晰之后，他与钟离月四目交接。
楚致尧扯起唇角，虽有点苍白，却已恢复平时那样漫不经心、满不在意的样子。他思忖了片刻，缓道：“对不起啊，钟离，本来来陌荒是来帮你做事的，现在我这样，耽搁了好些天吧？”
钟离月又帮他理了理身上的衣服，然后轻轻摇了摇头。
片刻后，楚致尧想起刚才在黄土建筑中发生的事。
纠结了一会儿后，他敛了敛笑意，正色道：“钟离，我问你个事呗？”
钟离月看了过来，然后又点了点头。
“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闻言，钟离月的心一沉，牙关不自觉地缓缓咬紧，仿佛过了很久，他才沉声缓道：“没有。我们从未见过。”
楚致尧有些失望，怔怔然地盯着钟离月，仿佛想看出点什么。他似乎还有些不甘心，喃喃着：“那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钟离月只在心里默默叹息，却仍道：“因为我们是夫妻。”
“……”呵，因为是夫妻……原来是因为责任么？钟离大人果真是钟离大人呢。
楚致尧倒倚在背后墙上，自嘲一笑，附和道：“对哦，我们是夫妻啊。”
两个人都沉默了下去……
良久，楚致尧伸出手来，将头枕在手上，抬眸看着天际。
天际仅剩孤月一轮，岑夜寒凉，任风露来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