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楚致尧点点头，即时又吩咐道，“那把这些都收起来吧，粥再盛多一点，我带过去和钟离一起吃。”
“啊？”霜绛愣了愣，又一下子明白过来，笑着把菜端了回去……
时值夏初，星星点点的飞花纷沓着穿过温热的空气，然后打着旋儿直上天穹。
书房门前，楚致尧拎着盒饭敲门，探问一句：“钟离？”
听到男子清冷淡然的声音他又续道：“我可以进来吗？”
“……嗯。”
钟离月显然是刚沐浴过，秀发尾端还沾着水迹，晨阳之下，仿佛被渡了一层金粉。皮肤一派清爽之态，显得更加白皙。见到楚致尧来，他并没有抬头，手中握着的笔却紧了紧。
楚致尧走到桌前放下了饭盒，向外拿菜之间看了他好几眼，钟离月却依旧模样丝毫要抬头的意思。他勾了一下唇角，旋即摆出一副忧伤失落的样子道：“如此倒是我自作多情，钟离大人看起来一点也不想与我一起共进早餐。”
闻言，钟离月顿了一下，才终于看向楚致尧解释道：“致尧，我没有……”然后，他又搁笔站起来走到他身边，开始帮他一起拿菜。
楚致尧始终目不转睛地看着钟离月，却发现他的目光还是一直在闪避。
两人默了许久，他微微敛下了神色，突然问了钟离月一句：“后悔了吗？”
钟离月一怔，声音有些颤抖：“什么？”
“昨晚的事，你压根一点也不想让它发生，所以很后悔，是吗？”楚致尧说得更明白了一些。
钟离月看向他的眸，四目交接的刹那，仿佛水晶相映，有波光流转分辉。
两人不知为何都微惊了一下。
对视良久，钟离月郑重地摇了摇头道：“我只是怕伤到你……”
楚致尧撇开眸，难得地局促了片刻，随即恢复正常，极短地笑了一下安慰他说：“我哪有那么容易就被伤到？你不要有心理负担，只要你自己放宽心就行，我一点事都没有。”
钟离月求证般地又看了他一会儿，情绪不定地再三确认他是没事的神色后，才轻颔了一下……
两人坐到一块吃早饭，楚致尧漫不经心地搅了几下粥，像是在思考什么，过了很久才下定决心一般对钟离月道：“钟离，我来其实是想和你道歉的。”
“……”钟离月握筷子的手一滞。
“慕白的事，抱歉，那天的事，也抱歉。”
他没料到他忽然说这个，后背挺得直了些，然后放下了碗筷缓声道：“我已经没事了，况且致尧不必与我说这个的。”
楚致尧听他这么说可算彻底安神。
——果然啊，有些东西，越是逃避，越想埋藏，反而越容易滋生阴暗，最后溃烂，再没有面对的勇气。而这些东西一旦被放到阳光下，说开了，就会发现根本不值一提，轻轻一碰，就随风消散了……
经过了这么多事之后，楚致尧趁着空隙过了几天安稳平淡惬意悠然的日子。每天吃吃喝喝玩玩睡睡，仿佛一下子又回到成亲前在家里混吃等死的时光。
而钟离月也与往常一样，白天处理家事，偶尔找楚致尧聊个天，晚上还是和他同榻而眠。
虽然那晚的事楚致尧并不介意，钟离月也已渐渐打开了心结，但两人还是默契地当这事没发生过一样，再不越界，不逾礼，只和平地同榻而眠。
直到有一天，楚致尧脑中再次被一阵熟悉的眩晕感侵袭，他才警觉地意识到，不能再等下去了，记忆流失的日子怕是越来越近了……
他一个人倚在窗边，闭着双眸，手不住地揉着眉心，好不容易才扛过那阵眩晕感。
他睁开眼后瞥了一眼旁边毫无动静的土盆，幽幽叹了一口气，然后拿出戚尹给自己的名单，展开后开始一个个的浏览、默记。确认全部记下后，便凝了个火诀把名单销毁地干干净净。
看着最后一丝灰烬消散在空气中，楚致尧抬起手来关上了窗。
初夏的天气变得愈发无常起来。明明白天还是晴空万里，碧空无云，晚上就成了大雨滂沱，有淹没一切的架势。一道闪电蜿蜒着爬过沉黑的天际，天地亮了一瞬。
楚致尧缓缓睁眼，回头看了看钟离月的睡颜，然后他伸手打了个响指。
灵流一涌，他便陷入了更深的睡眠。
司徒墨岚转身，开门，在极短的时间里就没入了大雨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