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月却哪里肯这么容易就放弃？只见一道流电飞速窜过，再一次袭向同一个地方。
这么近的距离，楚致尧怕迸发灵力去阻拦流电会弄得两败俱伤，索性徒手一揽，揽过了养孽海花的小土盆。
那流电便险险地擦着他的手臂划了过去，虽然没有伤到皮肉，但还是不可避免地划破了衣服，锦帛破裂的“撕拉”一声响格外清晰。
钟离月怔怔地看着那在空中翻飞的红线，素淡的唇瓣翕动了两下。
“大人！夫人！有话好好说，千万别动手啊！”方才一直急得跳脚的霜绛终于有了插话的机会，连忙飞快道。
钟离月回头瞥了她一眼，突然冷声道：“出去。”
霜绛吓得愣了一下，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楚致尧，还是咬牙退出了房门，房间终究只剩下剑拔弩张，气氛极其紧绷的两个人。
“钟离这是要干什么？”楚致尧将土盆护在怀里，又好气又好笑地道，“没了它你的小狐狸可就活不成了呢。”
“我不救她了！”钟离月蓦然石破天惊地说了一句。
楚致尧惊了一下，难以置信道：“在说什么呢？！”
“我说，如果你还要继续用孽海花的话，那我就不救她了。”钟离月丝毫不动摇地又重复了一次。
楚致尧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怀中的花，良久才重新抬眸道：“你都知道了？”
钟离月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只定定看着他，到了最后眸中竟染上一丝哀求的意味。他放低了声音道：“致尧，停手吧好不好，如果你引邪帝出来时为了用自己来永远压制他，那……不值得。”
楚致尧瞳中清晰地映着他的脸庞，他想从他那双浅瞳中再看出些东西，可不知为什么，视线竟有那么一点模糊了。终于，他敛下眼睫，只道：“值不值得，还得做的人说了才算，不是么？而且你懂什么，我从来就不是为了任何人，只是为了……”
——我从来不是为了你，不是为了任何人，只是为了我自己。
然而楚致尧心里这句话在此时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
钟离月的身形微不可察地晃了一下。见他不再说话，楚致尧也不再拐弯抹角，开始正儿八经地交代遗言：“天下无不散之宴席，钟离，我知道我这样对你很不公平，但我非这么做不可，谁也阻拦不了。如果你想恨我……”
他顿了顿，突然苦笑起来：“怕是也没什么机会任你报复了，毕竟此后这世上永远不会再有邪帝，同样也永远不会再有我……”
楚致尧不太敢坦坦荡荡地迎上此时钟离月的目光，却鬼使神差地又出言安慰了一句：“不过还好，至少你还有小狐狸，至少不用再孤单一人了。”
钟离月的眸光像是烟火一样坠落，变得空朦晦暗。他忽然不知道从哪里爆发出一道狠劲，一下子把楚致尧按抵到墙上！楚致尧下意识就去挣扎，可却换来了更强硬的对待……
直到对方完全动弹不得，钟离月才哑着嗓子，透出绝望的意味说道：“你一直都觉得我爱她至深对吗？”
楚致尧怔了一下，没反应过来他什么意思，脑中一时间有些许的空白。而就在这个当口，钟离月的下一句话却已然如同悲戚的弦音一般，不偏不倚地挤进了他的耳朵：“原来你这个人真的没有感觉的。”
这两句话像是耗尽了钟离月身上所有的力气，他终于一点一点地松开了楚致尧，仿佛松开了手中一直不肯放弃的流沙……
“……”
出于一些不可言说原因，这最后一个人楚致尧迟迟没有动手。他又在钟离家待了好几天，但这几天里钟离月始终对他避而不见。到了后来，楚致尧没有办法了，觉得再不能拖下去了，便终于决定离开……
是夜，令他十分意外的是，在路上居然遇见了一个料想不到的人。
——云笺。
云笺墨发轻扬，衣角猎猎地站在那里。明明黑色是那么沉郁的颜色，却被他穿出了十足十的妖冶美艳。玉色的指上随意勾着两壶酒，勾着唇向自己遥遥示意……
树影斑驳，一红一黑两个身影就坐在树下。
云笺缓缓斟着酒，而楚致尧兀自晃起了酒杯。
良久，两人的酒杯终于碰到一起。
楚致尧仰头将酒一口饮尽，云笺却没怎么动，沉默了一阵才缓缓启音道：“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呢？一下了结了我，不比自己赔命强？”
楚致尧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似乎是明白这事搁谁那儿都解释不清楚，只避重就轻地道：“要真这么简单就好了，你死不过是让他换个躯体继续韬光养晦罢了，而我要的，是他再也醒不过来。”
云笺一时间不知要怎么接话，倒是楚致尧先调侃起来：“怎么？我找到让肆颜远离你的办法，你还给我摆起一张苦瓜脸了？”
云笺低下头，眉头轻微地蹙了一下，有点失落道：“说到底我还是个局外人，什么忙也帮不上你对吗？”
风于此时倏然而起，他杯中的酒泛起了涟漪，使得神色倒影模糊了起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