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尹觉得自己刚刚一定是听错了。他警惕地从楚致尧身上站了起来,忍不住试探性地问了一声:“君上?”
闻声,“云笺”终于缓缓抬起了头。他这张脸,不管任何境地,都是万古不变的艳光四溢。可在这一刻,戚尹却分明地从中看出了绝对不属于原主人的、被宠坏孩子的娇蛮以及乖戾的杀气,强悍到血腥。
见他往后踉跄了一步,“云笺”并没有过多地表示什么,而是像只闻见肉味儿的野兽一样,带着贪恋与觊觎的意味飞快地转向楚致尧,脆脆地唤了一声:“阿尧!”
楚致尧那边沉默了好一会儿,方才抬手稍稍拢了一下自己将将被扯开的衣领,硬撑着半坐了起来。他缓和了两下,就忽然恣意地笑了起来。明明这笑虚弱地几乎只剩下气音,却有种说不出的嘲讽意味,尽管不知到底是在嘲讽别人还是在嘲讽自己。
他笑得够了,才轻飘飘地回应道:“阿肆,好久不见了啊。”
戚尹难得一见地慌乱了一回,差点难以自持。他强压住激动之后又猛地意识到了什么,当即手掌一翻,从指缝中撒出了数颗夜明珠。那些夜明珠飞出去之后便精准地嵌在了墙上,瞬间将囚室照了个大亮。
当囚室的整个地面都毫无遮掩地暴露在戚尹的眼前时,他心中的震惊之情简直无以复加。
那些从楚致尧身上流下来的血液,竟以他为源头,凝画成了一张极尽复杂的阵法符箓!
“千伤引,听说过吗?”他恰到好处地停下来,然后讳莫如深地扯了扯唇角,续道,“以臻极之体残体作引,召唤至邪之物的法术。不过实在不好意思啊,我功夫不到家,就只能召唤出这么个不完全的半成品。”
戚尹的脑子里突然一声轰鸣,炸得耳边嗡嗡直响,短暂呆滞空白了片刻后,他才明白过来楚致尧什么意思。
看君上这个反应,他的记忆是明显还停留在那个一心向往满心眷恋楚致尧的时候——眷恋那个最终将他推进深渊的人的时候。
“其实还要多谢你的谨小慎微多此一举呢,如果不是你挖我灵骨,我大概还真想不出别的办法对付他。”
戚尹没太听清他在讲什么,他整个人都被一种名为恐惧的情绪夺了舍,竟像个薄纸片似的轻轻颤抖起来。
“阿尧,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肆颜好像一点也不在意他们之间的这段他并不能理解的对话,只丝毫不嫌露骨地对楚致尧说道,一双黑曜石般的瞳亮得像是要烧起来。
“嗯,乖,我也很想你。”楚致尧看上去一点压力也没有地说出了这么一句真假难辨的话。
“啊!”肆颜根本没往深了想,一时间被受宠若惊的无措与喜悦感填了个满怀。
而戚尹却被楚致尧这一句话惊得灵台清明了起来,也就在这时,他真真切切看到了男子的眼神。
那是一种怎样的眼神啊,几分不关己的轻蔑,几分阴恻恻的怨怼,几分看笑话的戏谑,糅合在一起,宛如一把淬了剧毒的妖刀,要把他最在意的人凌迟。
身体远比思绪动得快,不知何时一把锋利无比的银刀就出现在了自己的手中……
楚致尧只觉得寒光在他面上晃了一下,紧接着双眸一阵剧痛,原本好不容易才适应了些黑暗的眼睛这下彻底看不见了……
“你别这么看他!!!”
“啊!!!”
戚尹愤怒的呵斥和肆颜惊怖的厉叫几乎同时响了起来,而在此刻的他听来都是近一阵远一阵的。
“谁给你的胆子动他?”四遭安静了能有盏茶的功夫,肆颜略泛哭腔的质问才缓缓响起,像是细软却缠人的丝线,勒得戚尹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低头看了一眼血迹未干的刀刃,身体忽然颤动了一下,那银刀便从手中脱落,掉在地上咣当脆响,清越到心惊。
戚尹还来不及解释些什么,就只见那颀长的声影微微一闪,在电光火石间就闪到了自己的面前。他下意识后退一步,腹部却突然重重挨了一脚,始料未及之下便一屁股坐了下去。
戚尹胃里直犯恶心,竟是直接一口胃酸倒了出来,模样颇有些狼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