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月点了点头，眸光稍黯地喃喃了一句：“因为对未知的恐惧而恣意迁怒么……”
“……什么？”穆尘立时有点云里雾里，怔了怔后不解地问道。
“镇子里死了好些人，他们害怕了，所以只能做些无用功来安慰自己。”钟离月掩在袖中的手指微微蜷了一下，淡声道，“不过你也别太在意了，我大概知道是什么东西在作祟，不是很难解决。”
看着对方更加茫然不解的神色，他只好轻叹一声继续道：“你这段时间里有没有见过这些人口中所谓的死人？”
经过这么一提醒，穆尘面色骤变，一阵一阵没顶的恐惧以及被埋怨被诬陷的窒息再度袭来。他下意识向后挪了挪，直到整个人都挪出了被子，然后将自己缩成了一团。
钟离月怔了怔，没想到小小的一句试探居然还是引起了他这么大的反应，想要询问更多的细节必定更加困难，便无奈停止了发问。他忽然就有那么一点同情面前这个男孩子。
——大概，身不由已的人无论以什么形式活着，都依旧是身不由已吧。
他默默在心里道了一句，与此同时轻轻上前一些拉过被子，重新盖到了穆尘的身上。
接近晌午的时候，天际终于有那么一缕阳光透过阴沉的浓云，照耀在还未来得及干的大地上，不知道为什么却显得分外虚伪。
钟离月早已经修过了辟谷，吃与不吃没什么差别，于是便帮着草草对付过中饭的穆尘收拾剩下来的碗筷，恰好穆尘从异常狭小的厨房里走了出来，两人对了个正着。
男孩子看着少年手中的汤碗出了一会儿神，然后缓缓垂下眼睫，诺诺地说了一句：“……乱葬岗……”
钟离月微微一顿，良久才反应过来，立时神色凝重了些许道：“在哪里？”
“……城郊北侧……我见到的……一共是三个人……”
……
如果那个时候再给钟离月一次选择的机会，他也许绝对不会再来到这个镇子。因为他宁可怀着渐淡的希望等待下去，也不想眼睁睁地看着噩耗被证实。
“这里？”白衣少年站在一棵巨大的槐树前，淡淡瞥了一眼脚下的土地后问道。
“嗯。”穆尘点了点头，“另外两个……还要再往前……走一点呢……”
钟离月缓缓蹲子，伸出素长的手覆在了地上感受了一会儿。
这时小狐狸落熙儿也从他的袖子里钻了出来，不停地翕动着鼻子，很不舒服的样子。
果然……真的是昨晚的旧庙有问题……钟离月凝了凝眼眸，默默心道。
“没事了，我们……”他站起身子往前走了两步，可是一句话还没有说完整，就忽然感觉踩到了什么东西，脚底传来一声清脆的响动
。
钟离月倏地就升起一阵不祥的预感，莫名不想低头，可是眼睛就像失去了神志的控制一般，鬼使神差地向下看了过去。
一个沾染了许多血污灰尘的骨哨静静躺在自己的脚边，如果仔细观察的话，还可以依稀看出它原本的精致。
钟离月的瞳孔逐渐地缩成了小点，他甚至觉得周围的景物有些模糊不清。
“……你？”穆尘见人莫名收住了话头，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正准备问问，却被对方脸上寒冰一样阴沉冷彻的神色吓得顿在原地。
钟离月喘息了两下，突然毫无征兆地转过身子跪倒回去，开始不管不顾地刨挖泥土。尖锐的石块刺破了他的手指，殷红的血液涌流到刺目。
少年挖着挖着不知道挖到了什么，所有的动作在一瞬间戛然而止，那张始终淡然冷漠的脸上竟然闪过痛极的神色。
钟离月感觉身上的血液似乎正在逐渐冷却，耳边的声音、眼前的光亮也随着风声与流云渐行渐远。
一片黑暗中好像有人在疯狂地叫他……
但那大概都不重要了吧。五感渐失之前，钟离月这样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