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寻我可是为了屠龙之事？”玄机并不想与她说些弯弯绕绕，直截了当道：“若是天界金龙作乱，自有天收，便是本君也不能随意处置。屠龙所犯杀孽所承天罚，不是凡人能承受的。”
姜宜微怔，而后眉开目笑道：“多谢神君关心。这番确实只为攀谈几句。说来好笑，姜宜虽是五派弟子，又修神仙道，却对这些六界传闻将信将疑。自打在西海边见了那龙，才算是信了。神君来自天界，可曾见过天界那位凤君？世人都说凤凰一族隐居南禹山，只从未有人见过。”
“见过。”
若是青云，自然对玄机再熟悉不过，且不论凤凰朱雀一脉相承，青云更是承了玄机大恩，在南禹山呆了足有百年。此刻玄机扮作青云，自然该是见过凤凰的。
“听闻当年周王室将兴，有凤来仪，现凤鸣岐山之吉兆。后代周天子皆以凤自喻，世代寻找凤凰，供奉香火。先前听来只觉荒唐，多半是文王鼓吹功德，这遭见了神君姜宜越发信了。”
“周之兴也、鸑鷟鸣于岐山。”玄机喃喃念出这句，目光深邃，声音低了下来：“凤鸣岐山确有此事，文王也的确见过凤凰。”
“倒是姜宜浅薄了，当年只觉得天子自比凤君，乃是为了皇权天授。”
玄机又仔细看了两眼姜宜，开口道：“在人间，人皇已经最尊贵之人。若还有人皇不能企及的，是什么？”
这问题提的突兀，姜宜也是一愣，思忖片刻后小心反问道：“长生？”
玄机对这个答案似乎很满意，面上挂着笑点了点头，自袖袋中取出一枚小小锦盒，递与姜宜。
“这枚金丹，乃本君昔年得西昆仑瑶光神君所赠，虽不能长生，延年益寿却不在话下，对修行更是大有裨益。今日与你结缘，权当是见面礼。以你的天资好好修行，修个仙身应当不是难事，莫要去追那些个虚无缥缈的东西。”
姜宜瞪大了眼睛接过锦盒，颇有些受宠若惊，西昆仑的丹药放在哪里都是极品的宝贝了，这位神君竟这般随手给了自己。
“多谢神君，如此姜宜便收下了。”
玄机无心与她客套寒暄，该说的说尽，想寻的也寻到了，心中仍是记挂这小徒弟。那孩子打小心思细腻，自己又是宠着，今日她委屈了，自己对她这般态度怕是会难过，思及此玄机立马寻了个由头打发了姜宜回住处。
人间四月已是芳菲尽，浮屠山的春色却姗姗来迟，西苑的桃花开的正当时。
玄机回到西苑，入眼便是这副场景。
流鸢踏着落日的余晖漾进了她的眼底，疾风簌簌，佩剑扫过花枝，寒光一凛，豁然如燕侧翻，长剑稳稳接了满枝芳菲。
流鸢未来得及得意便瞧见那抹火红，自个儿的剑尖直指那人，惊讶之余慌忙收招。玄机定定站着纹丝不动，流鸢忙不迭收了剑招，手腕一抖，收剑入鞘。
“师父…”
随我进来。”玄机眼皮子都不曾抬，径直跨步进了内院。
流鸢听她说话依旧是冷冷清清的，不见喜怒，心下慌张，为的是方才自己的态度。可师父似乎并不在意，这会儿倒是淡定的坐着烹起了茶。
她正寻思如何开口道歉，玄机已先开了口：“我知道你心中有许多疑惑，但许多事却也只是巧合。菀青是三青鸟一族遗孤，当年那一族为平叛八荒凋敝，是我父君收留，给了他们容身之处。她与我一同长大，素来亲厚，又因着我族人于她这一族有恩，她也甘愿做我的青鸾信使，为我奔波。十八年前她替我去人间走了一趟，却迟迟不回，直到某一日又突然回到南禹山，央我替她铸了那柄凤衍。神器铸成，她却不与我解释那些年去了何处，只说是要往人间一趟，便匆匆离去，这一别又是十余年。”
流鸢听得有些紧张，手指都捏到了一处，张了张嘴想说，偏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就听玄机继续说道。
“方才我认出这凤衍，才知当年她是为你。现在想来，当年你能到我南禹山也并非全是偶然，她那般聪明，定有万全之策。也因着这层关系，你才能穿过我的结界，侥幸活下来。”
流鸢方才便已经平息了心绪，这会儿听师父主动与她解释前因，心生别扭更是觉得没脸面对玄机。
事情很明了，一切答案都在菀青身上，寻到菀青就能知晓那些事由，而菀青去向师父也不知，是自己被人轻易挑拨，犯蠢了。
“师父，陵光神君她是否真的不在了…”
道歉的话就在嘴边，她又咽了回去。满肚子疑惑不解，鬼使神差的就问了一个颇为尴尬的问题，问完她又开始后悔，恨不得打自己俩大嘴巴子。师父平时不愿提及这位神君，怎么自个儿就是管不住好奇心呢。
“形神俱灭。”
玄机回答的干净利落，短短四字打破了流鸢的幻想。
“早些回去歇息吧，入夜了莫要在外多逗留，切记。”
“师父…”流鸢点点头，抬脚迈出房间，又转头回望玄机。
“嗯？”
“方才的事儿，对不起。是鸢儿错了。”
她说的很是小声，说完便跑的没影。玄机楞了会儿噗嗤笑出了声，这徒儿当真是，傻的可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