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一个生命。
是的,你从来没有,从来没有见过它。
那是在一个宽阔的活动草地,玩耍的人们被钢琴曲吸引聚集,我却悄悄避开热闹躲进树林。钢琴曲很好听,我承认。我听着曲子继续走着,我是一个感受美好却不愿在热闹中停留的人。树林浅处我停下了脚步,因为它。
它是一只长颈鹿,我遇到过它,我遇到过它们。它们待在我小学时候的校园门外,一放学孩子们就围在它们身边。他们相互示意友好,他们一起快乐地相处。我遇到过他们。
现在,小小的长颈鹿躲在林子浅处没有同伴,为了弥补儿时我从未在热闹中接触过它的遗憾,我终于有机会鼓起勇气靠近它身边。
“你好,小长颈鹿。”我说。
它并未听见。
我再轻轻触上它的小身体,两个生命就此碰上。
“你多大了?”我问。
小长颈鹿开始不再探向不远处的人群,迟缓地转动细长脖颈向我探来。
它会如何同我示意友好?它会如何同我相处呢?
“我在这儿。”我为它低下的脖子说明方向。
它身体的鲜艳正在褪去,它生机的皮肤枯老发木,它高高长长的脖子曲折成一节一节快低入地下去了。
“怎么了?”我问自己,它与我记忆中的长颈鹿好像不太一样。
我看向它寻来的眼,它的眼睛不在了。它能够观看的部位变成了两个钉子孔,它在看不见听不见的状态里习惯性看向我聆听我,配合着我的抚摸。
它快要死了吧,那个躯体里的生命气息正在消减。可谁又知道呢?谁又知道大大世界里这个又聋又盲又哑的小小长颈鹿是个生命呢?谁又知道它孤独死去的命运里有着友善爱意的坚持与表达?
我放开它寂寞地走回时间的热闹中,钢琴声音变得富有生机。我却在生机曲调里假装从未见过它,从未见过他,从未见过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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