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褪色但充满肥皂味道的校服经过老鼠蹿行的墙道,些许阳光透过几株茂盛的梧桐树投下斑驳的痕迹。
“太文!”
身后穿着与他们同款制服的女孩向他们挥手跑了过来。她扬着一头深红色的长发,大大的眼睛里盈着笑意。
刚喘着气跑进他们中间,两只手立刻搭在了他们的肩膀上。她咧开嘴大笑说:“运气不错呀,大清早就能偶遇到两位帅哥。”
“哈…哈欠!”右边的男生打出了极大一个喷嚏,“嘶……爱蒂你真是太虚伪了,掐着上课点进校门也能算偶遇吗?”
“哇额……裴烈你好脏啊,也不知道用手挡一下…”她侧身绕到了太文身边。
“哈欠!嘶…奇怪…我怎么感冒了?”裴烈低着头有些郁闷地自言自语。
“你不是天天跟太文睡在一起?怎么只有你感冒?哈!你终于也会感冒了,”她扯了下太文的手臂,“太文你可离这个病原体远点。”
“怎么就感冒了?”他想了想后忽然调头去抓那女孩,“不公平,只有我感冒,我要传染给你!”
那女孩赶紧扯着太文的胳膊左右抵挡。
“你们行了,想迟到吗?”
“什么嘛裴烈,如果你不改改性格,真的就只有我一个雌性动物敢靠近你了。”
裴烈听了这话动作一顿,接着一调头转向了太文。
“那传染给你好了…”他不由分说地拽过太文的衣领、就这么对着太文亲了下去。
“哈哈哈……”一招得逞的裴烈挂着干笑先向着教室跑掉了。
太文呆了一下,反应过来后马上大吼:“裴烈!你最好得肺炎死掉!”
到了教室,裴烈是一坐上椅子就甩包进抽屉、倒在桌上蒙头大睡了。女孩好像完全看不见老师时不时飘过来的眼神,不停在太文身边小声说着从别处听到的稀奇笑话。
今天一天过得像每个昨天一样快,太文眼神不移地听着老师讲课,裴烈认真地将头埋在双臂里。
就像每个不曾改变的下午四点,放学了。裴烈和女孩在无人的走廊互相打闹,等太文从教师办公室出来后,他们一起回家。
经过污浊的河道,那个女孩在身后不远处向他们挥手道别。
艳色的余辉洒在散发着异味的水沟路头,贫民区很少照进这样的阳光,围墙这头总是很潮湿。
从河道分开没多久,裴烈一边甩着书包一边开了口:“喂,你不告诉爱蒂吗?她那么高兴地跟你告别呢。”说完自己又莫名笑了笑。
“怎么?你舍不得她?”
“那倒不是,但她显然喜欢你……你看啊,爱蒂家境也好,长得也好,还不嫌弃你年纪大比我们大……”
太文突然停下脚步打断了裴烈:“那你呢?为什么要跟我一起退学?”
裴烈只是继续向前走着:“要不是为了满足我妈的期待,你以为我想瓜分你的奖学金来念书?我可不想继续当你的拖油瓶。真怕你哪天忍不了了一刀砍死我。”
傍晚吃过饭后,他们一家四口人聚在桌子边。头顶吊了一盏映出昏黄光线的灯泡。
裴烈的母亲首先开了口:“太文,你再考虑一下吧?你父亲一直希望你能好好读书。我也不希望你们的未来像我们一样活得这么辛苦。平常你就总是在做邮工,连休息时间也没多少……让你们只有一张床睡也让我们很过意不去…”
她吞吞吐吐地说着没有理好的措辞。
“姑姑,你们愿意收留我这么多年让我非常感激,”太文微笑着握住她不停磋磨的布满老茧的双手,“但我真的不想再继续增加你们的负担了。我跟裴烈不一样,我已经二十一岁了。就算我成绩再好,和一堆年纪比我小的人一起念这么多年书,我也尴尬太久了。”
“你这小子…”裴烈一直绷着脸的父亲也耸下了肩膀,他叹了口气说,“要是裴烈有你一半懂事就好了,这小子连念个书都念不好,真不知道他哪来的勇气跟你一起走。唉…太文你不要忍,如果裴烈以后不好好干,你就替我揍他!”
裴烈的母亲瞥了眼身边,一副快要睡着样子的裴烈,继续说:“唉…好孩子,你既然决定了我也劝不动你。但是你记着,如果有一天你累了,你姑姑姑父都在呢啊。”
他们的谈话一直到了深夜才结束。
“挺会说漂亮话的嘛……好孩子太文。”裴烈趴在床上对正脱外衣的太文怪叫,“把买菜扣下来的钱分我点吧,嗯?”
“我买菜不辛苦么?”他脱掉衣服也钻进了被子里,“姑父养出你这么个儿子也是有点倒霉。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见面,说些好听话对大家都好。”
“你有没有想过以后能升上什么厉害的职位?”裴烈翻了个身,“我还没见过书上说的外星人啊,不知道会不会有机会去外太空?”
“还没睡你就醒醒吧,我们这种区级的人有劳务费拿就不错了……还外太空,最后你就祈祷你的□□里还有子弹自杀吧。”
话到这里,太文就拉上被子合了眼。
深夜,不知时钟指到了哪里,天空又下起了雪,轻慢悠然,就像太文徘徊在房间里那绵长的呼吸。
没有任何预兆,裴烈忽然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
他慢慢从被子里挪出身体,动作十分小心流畅。垫着脚来到墙角边上,他在墙壁的某一处敲敲扳扳,根据声音的变化掀起了一小片墙石板,接着从石板后露出的凹洞里摸出一块东西。
借着月光,它表面的金属体折射出微弱的光泽。是一块薄薄的链制挂牌。裴烈将它挂在了脖子上,重新按上石板后又轻脚挪回了被子里。
裴烈闭上双眼,很快陷入了深深眠海。
雪还是静静地落下不停,月光暗淡在安静的贫民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