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剪刀记(二)(2 / 2)

“况叔父——”萧雪艳的嗓音里带着哭腔,“阿耶蒙冤入狱,三娘要去长安呈牒,求叔父替儿写一张牒文!”

“你起来,起来讲。”

萧雪艳站了起来,况锺又命家人看座。

况锺看着萧雪艳难过却坚定的样子,深深地叹息了一声。

“——你纵然有心学缇萦女,遇不着汉文皇帝,也是枉然啊!”

“怎么讲?”

“三年前,叔父也曾去长安呈牒。你知道的,我们商洛县的吴独,仗着他姨母尹氏是天子的宠妃,横行乡里,侵夺田宅,欺男霸女。县也不敢管,州也不敢拿,百姓们见了他就躲,只敢在背后切齿痛骂。”况锺长叹一声,“那时我一腔义愤,一心指望着天子圣明,公正裁断,会为商洛百姓做主,谁知道……唉!天子高居深宫,百姓们叫苦,哪有那么容易听见呢?我在尚书省连着递了三张牒文,如泥牛入海。我等了又等,盘费将尽,只得怏怏而归。”

“怎么?况叔父当年告的也是吴独?”

“‘也是’?莫非你……”

“况叔父啊!”萧雪艳几乎哭出来,“胡县令与吴独沆瀣一气,诬陷我阿耶投毒,将他拿在了监中,月余来不勘不问。今日吴独贼来我家中,逼迫我给他做妾,才肯放了我阿耶。我去施家……求施郎替我写牒,谁知他们竟要与我们退亲……况叔父,三娘已走投无路,哪怕只有一线希望,总要去闯一闯——求况叔父成全!”

“好好好,三娘休要啼哭,一张牒文,不过举手之劳——这绢帛况叔父不要,你带着路上使吧。只是……唉,三娘啊!不是叔父说丧气话,纵然这一回救出了萧兄,下次呢?只要吴独还在商洛县,你们一家是逃也没处逃啊!”

萧雪艳顿时面白如蜡:“叔父的意思是说……三娘终究还是逃不脱吴独贼的手掌心吗?——叔父也来劝三娘委身于贼吗?”

——是啊,自幼一起长大的施中诚,就要与自己退亲了。从今以后,只要吴独还在,商洛县就不会有人敢娶她。往年战乱未息,还可以拼着一死逃走,如今天下一统,又往哪里逃呢?

“不是啊……唉,也罢!过了一关是一关吧!”

萧雪艳忽然倒吸了一口气,似乎一下子想通了什么。

“况叔父,”萧雪艳几乎在一瞬间就下定了决心,“您把吴独在商洛做的坏事也写进去——吴独不倒,我们一家就不得安宁、商洛县就不得安宁!”

“三娘,你——”况锺倒抽一口冷气,“你好大胆啊!”

“况叔父当年一腔义愤,为民请命,三娘虽是女流,也愿效仿!”

“唉,三娘,你……”况锺眼里也泛起了泪光,“石崇杀美人劝酒,反成逸闻,谁会想到她们也都是父母生养、她们的亲人也会悲痛?在王公贵胄们眼里,我们这些人实与草芥无异。君不见当年隋朝的高官萧瑀、陈叔达、宇文士及,如今依然爵禄高登、安居庙堂,当年吊民伐罪的草莽英雄李密、窦建德、杜伏威、辅公祏,还有你父亲的故主李仲文,他们又落得了什么下场?我们这里称赞他们一声‘英雄’,朝廷那里又怎么看呢?”

萧雪艳整了整衣裳,端端正正跪下行礼:“只求况叔父替儿写了这张牒文!”

“也罢——你起来!”

况锺进了书房,字斟句酌,果然写了一张牒文。萧雪艳接过牒文,连声道谢,忽又问道:“况叔父,三娘不认识去长安的路,又没有公验,您帮人帮到底,能给三娘出个主意吗?”

“这倒不难——我们商州的土贡,乃是麝香与弓材,眼下进贡弓材的队伍就要启程了,押运弓材的白士中是我的朋友。你只管换上男装,跟他们一起进长安便是。”

“多谢况叔父!”

“三娘,你……唉!但愿你一路平安,早到早回!”

萧雪艳和小菱换上男装,随押运弓材的队伍离开了商洛县。朔风凛冽,河面冰封,苍山起起伏伏,有些地方甚至覆盖着一片一片的白雪。残叶满地,枯枝或仰或俯,唯有松柏苍翠依然。萧雪艳骑在马背上,望见前路茫茫,想到命途未卜,只觉得酸楚无限。

正在满腹心事时,忽听后面有人呼喊:“三娘!三娘!”

这嗓音十分耳熟,萧雪艳回过头来,果然看见萧义追来了。

“回去禀告阿娘,就说三娘此次呈牒不成,绝不回头!”

“不是噢!”萧义气喘吁吁,“夫人说了,‘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还能把她丢在外面不成’?夫人命老仆追赶,是来照顾三娘的!”

“怎么?阿娘她——她答应了?她不怪我了?”

萧雪艳惊喜不已,只觉得一股暖流从心底涌起。有了母亲的支持,就像是有一只手在替她承担着那些恼人的压力,而她只管放开手脚、大胆去做便了。

萧义知道三娘脾气,也只得摇头无奈。

——唉!谁是女儿谁是娘啊!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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