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革春风吹了几十年都没能让利安区焕然一新,这实在是件匪夷所思的事情,后来听廖雪说是因为这边名胜古迹多,老人也多,上头的人特意保留它远古的容貌,好让后世看看他们的曾经过得有多不容易。
我说:“那他们不应该让汽车进来呀,用马车才能契合这么高大上的精神思想。”
廖雪告诉我:“这儿就是落后,不是真的复古,ok?”
我们在一栋老式的公寓楼前停下,头顶上是杂乱无章的电线,像是一张巨大的蛛网。周围高楼拔地而起,把整个夜空割裂成一条长方形的星桥。
路灯下有几个穿着短裤短袖的自由职业者蹲在地上抽烟,他们的目光正放在乔易的车上。我猜他们一定在议论我,毕竟这一带已经有好几年没有豪车入驻了,上一回还是个有几分姿色的女学生从这儿被接走,我们才能有幸目睹一辆银色的大奔驶过家门口。
我在车里看了看乔易:“你真要跟我上去住啊?”
乔易用行动证明了他的决心,他把车门拉开走了下去,笑着问我:“怎么?金屋里藏娇了?”
我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哪个娇这么没眼光愿意住这屋啊,我是怕你受不了,这一到晚上特别吵,你又是那么喜欢安静的一个人……”
他打断我,把我从车里拉出来:“你都能受得了,我为什么不能?”
我还来不及说什么,他就驾轻就熟地带着我到了我家门口,我不得不佩服他的记性,就来过我家一回也能记得我住哪一层哪个屋。
我把门打开,给乔易让出一条路来,他上回只在我家门口逗留了不到一分钟就带我出门了,还没来得及仔细看看我平时住的地方。
虽然这公寓外面的确不太好看,但作为一个热爱生活的艺术家,房间布置得也不算太差。进门右手边是一个全身镜,房子很小,走两步过了小客厅就到卧室了,除了角落的厕所里有个门,整个房子就是一典型的“蜗居”。为了让它们稍显层次感,我还在卧室和小客厅之间堆了不少书,暗示自己这是一堵墙。
其实邀请别人来自己的家里是一件特别有压力的事儿,何况我在这个地方生活了两年多,每一个角落都有我曾经待过的痕迹。我一直觉得自己住过的房子真得可以完美反应自己的性格,就好比陈嘉婉女士,她的闺房里面除了我爸的照片,就是伟人画像和国家地图,她也的确深爱着我那个失踪的爸爸和伟大的祖国。
我说:“你就把这儿当做自己家一样,别太拘束。”还没说完,我就看着乔易跨过我的书墙,直接躺在了我的单人床上,惬意地闭上了眼睛,我小声道:“……看来一点不拘束哈……”
晚上洗完澡,乔易先上的床。
他在家里似乎特别不爱穿上衣,加上我的衣服他也穿不下,索性就让他穿了条内裤钻进了我的被子里。
我在厨房里热了一点儿牛奶,看了下明天的天气预报,多云转晴,是个适合采风的好天气,看来可以组织下学生出门散散心。
乔易随手从我书墙里拿了一本《近现代艺术史》在那儿看,我时不时地偷偷转过头去看他,他半坐在我的床上,一本正经地翻着书。
这种场景我做梦梦到过很多次。
两个人为了梦想在外打拼,租一间不大但是足够温馨的房子,一起下班回家,窗外下着蒙蒙细雨,耳边传来雨打窗棂的啪嗒声,厨房里开始冒着热气,浴室里的蒸气还没有散尽从门缝里钻出来,电视随意地播放着广告,他做着他的事情,我做着我的事情,会时不时地互相对视,彼此用眼神告诉对方:
“虽然你现在一无所有,但你还有我。”
我有时候就很遗憾我没能陪着乔易封神看着他当上影帝,可想想他这么有天赋的一个人,家庭条件又这么好,估计也没什么机会体验人间疾苦,我要那会儿跟他在一起估计还得拖累他,遂不再瞎想。
我又转头看向乔易那个方向,发现他不在床上了,我刚准备喊他,突然被身后的人一把抱住腰。我抬头看了一眼,对上一双深邃的眼眸。
他把头靠在我肩上,不发一言地看着我在那等牛奶热起来。
我说:“要不……你去床上吧,这晚上还是挺冷的,你又没穿衣服……”
乔易说:“我怕热,你身上凉快。”说完还在我脖子上蹭了蹭。
我当时特别有一种冲动,就是干脆生米煮成熟饭,他不对我负责,我就对他负责。可是转念想想他1米88的个子,我应该不太可能是他的对手,就把这个机会放弃了,任由他贴着我,我心里默念着菩提心经。
结果我这刚念了第一句,乔易一下把我身体翻过来,手托着我的背,嘴就亲了上来。
那是我第一次迎接那么炙热的吻,甚至没有来得及品尝它到底掺没掺杂爱情的味道,就被我自己喊停了。
我知道如果继续发展下去,那这事儿可能就真得没有后悔的余地了。可我当时根本不能确定我是不是还在戏里,而乔易这个吻又是不是因为氛围正好暧昧地合适,才即兴来了这么一段。
我手忙脚乱地把热牛奶倒进杯子里递给他,说:“睡前喝一杯牛奶吧,晚上睡得更好一些。”
乔易胸口剧烈地起伏着,脸上似乎也有些难以置信,他木讷地接过我递过去的杯子,说:“抱歉,我刚才……”
我说:“就当没发生。”
我看着他的眼睛,那一刻我好像捕捉到了一丝失落。
那天夜里,他没有抱着我睡觉,我们挤在我的小床上背对着背睡了一夜。
我不知道他睡着没有,但我一整晚都在想那个厨房里的吻。好像这么多年过去了,又回到了第一次见他的心动,可我却再也没有了当初的义无反顾。
我到底,在害怕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