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半是体温降了下去,医生出房门的时候,许晨星也醒了,看了眼门口的白色身影,反应有些大地看了看身旁的小默,小家伙一张脸微微红着,并没有转醒的迹象。许晨星松了一口气,又挣扎着爬了起来。
廖凡叙回来的时候看到刚刚还躺在床上的人正穿着睡衣光脚在地板上找鞋子。
“啧。”
许晨星还在往床底下探,她记得昨晚的拖鞋明明放在这的。“啊。”
许晨星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已经双脚腾空了,随后便被安稳地放在了床上掖好了被角。
“地板上凉,你要什么就和我说,我去拿。”男人一点也不省心地盯着床上的人,是不是把人绑在床上效果更好。
“刚刚那个是医生吗?”
“嗯。”廖凡叙不知道她怎么突然问这个,但还是点了头。
“我和小默不去医院,也不看医生。”
廖凡叙看着床上的人认真的神情,身旁还有个小男孩软糯糯的。明明两个人都那么弱小,偏偏要逞强,空气就这样陷入了沉默。
“我还是希望你考虑一下,能够搬到我那边,或者我搬过来。”他总觉得进程不能太快,想一步步引导让她接受他在身旁,但事实上证明他等不及。其实隔壁的房子他早就买了下来,即使她不搬过去,只要她能接受他在她左右了,他就会第一时间搬过来,最大程度地照顾他们。
廖凡叙也直视着许晨星,看她不说话又继续开口,“我来的时候你和小默就躺在床上怎么都叫不醒,那时候我很害怕。”
许晨星望进廖凡叙的眼睛,看到男人眼里的认真,好一会儿才抿了抿唇侧过身向着小默,轻轻拍着小家伙。眼睛却有些无神,没有焦距的不知在看些什么。
窗帘依旧没有拉开,房间暗暗的,男人长身立着,一直静静等着,至少她没有直接说不。
“我还没有请假,也没有给小默请假。”过了许久,床上的人才开口。
“我帮你请了,小默的假也请好了。”
房间便又陷入了沉默。
“你知道吗?今天凌晨我就觉得有些鼻塞,小默其实从躺下就一直没睡着,他听见我呼吸不对劲睁开眼的时候吓了我一跳,我这才知道这么小的孩子也会装睡,那时候他只对我说了一句‘妈妈,你等着’,便自顾自起了床往外跑。
那时候我也不是很清醒,头有些疼。他跑得快,我跟下去的时候,他正想从暖壶里倒热水。
那一刻我意识到我再怎么做都不够,比起小默这个孩子,我倒像一个不称职的妈妈。”
许晨星平和的语气叙述着今天凌晨发生的事情,她不想让别人看见她的无助,侧着身子将自己面向黑
暗。
“可是你的不称职,偏偏得到了小默对你的喜欢与照顾。”廖凡叙依旧站着,心疼于现在陷入心坎的人,但又庆幸她愿意去开口分享。
“你知道小默为什么那么乖吗?”许晨星依旧用着平和的语气,这次却没有得到男人的回答。
她也沉默了许久,才愿意重新开口面对,“小默算是我捡来的。”
“而我从来也没有对外人说过,连杰逊也一直以为小默是我生的,我们是被小默的爸爸抛弃了。我给小默换了姓,取了名,人家说为母则刚,我想变得坚强些去担起抚养一个孩子的责任。但是像我这样半路上道的人,永远也无法切身体会孩子从出生到成长的过程,我想给他许多许多的爱,但是总觉得不够。”
男人依旧注视着床上的人,神情却丝毫没有变化,小默的存在他早就知晓。
“其实我也并不坚强,但是我不想将脆弱的一面留给孩子,可是事实证明,我依旧不够好。”
或许是生着病,内心的防线总有些薄弱,总想将情绪往外涌。一提起往事,便再也停不下来。
“小默一岁多的时候,我从医院把他带回家,你能想象一个孩子每天躺在床上,睁着眼睛很安静,不会吵,不会闹,也不发出一点声音吗?我多想给他取名许闹啊。”最后一句明明是玩笑话偏偏多了怅然的情绪。
“小默的爸妈就住在我家隔壁,我暑假寒假的时候从学校回家总是能听到他们的争吵声,几年了小默也出生了,原本以为情况会变好,没想到愈演愈烈。小默的父亲本来就不想要这个孩子,当时阿姨拼了命也要生下来却落了病根。后来小默的父亲在工作上一有不满,总会对孩子妈妈发脾气,小默就在一片争吵声中长大。
小默快一岁的时候,他的父亲发生交通事故去世,阿姨必须要担起一个家庭,可是身体却越来越差,直到有一天阿姨也进了医院就再也没醒来。我们一家人也赶到了医院,小默就在我妈怀里,那么小的孩子,仿佛也是有感觉的,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但是带他回了家,他却乖得不行,像个木偶娃娃,脸上也没有表情。
我们一直引导着他,可一直到两岁也没听他开口说一个字。后来有一次我带着他去医院看病,想向医生咨询情况,小默当时挣扎着往医院的大门跑,也说出了人生第一句话“妈妈,走”,自那以后他变得更乖了。我看书的时候,他就在旁边自己玩,从不打扰我。我一直不向小默提起往事,但是我觉得他的记忆里始终有一段模糊的过往。他一直表现得很乖,是怕不乖就会被抛弃,他害怕医院,是怕再失去妈妈。
幸好我的家庭真的慢慢影响到他了,他慢慢开朗,打开自己去和我们交流,变得那么活泼可爱。
小默的成长让我觉得我做的一切都值得,离开他将近一年多,来了美国我一直勤奋工作,就是想尽快安家好把小默接过来重新开始生活,在这里至少没有那么多闲言碎语,在这边小默也能有个安定的成长环境,希望他能更好地长大。”
“我和小默搬过去吧,至少你也算做他法律上的合法监护人,又或许他需要你,也或许你能在我不称职的时候,做一个称职的父亲。”这是许晨星对过往回忆的结束语,也让廖凡叙紧皱的眉头最终松开了。
她愿意将埋在心里的压抑都说一遍,也愿意给出一个决定,证明她能放下,她对未来还会怀有期待。
多想上前拥抱,但最终只是再掖了掖被角,道一声“再睡会儿吧,我守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