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放也得放，”卞森年侧过身来与他对视，坦然道，“工作我在港市远程处理完了一大半，剩下的回去再说。眼下追你比较重要。”
“这么说来，我可是当不起卞家大少爷的宝贵时间，”段辞躺在那里，静静地说，“追不到怎么办？”
在他能够反应过来之前，卞森年已经靠过来虚虚撑在他身上，垂下深邃的眼睫似笑非笑地说：“不好意思，我以为我已经追到了。”
“你就这么有信心？”段辞镇定自若地躺在下面，毫不吝啬他的嘲笑，“就不怕你爷爷来逼我走了？不怕你爸妈不让你进你们家门了？不怕我一不高兴就翻脸——”
话音的尾韵被他欺上来的唇齿吞没，卞森年一如五年前那样吻得专注而持久，段辞甚至能够感受到他的睫毛擦过他的眼角微微的颤抖，而他的嘴唇温存薄软，带着好闻的松木气息，舌尖与他的舌尖相互勾缠，却是十足的蛮不讲理，逡巡了许久才意犹未尽地放开他。
“不会再这样了，”他直直地与他对视，那眼神微光晃漾，依旧如瀑布中倏然窜出的流星蛱蝶，带着水淋淋的光彩与诱惑，“我和他们谈了五年，做了很多协商，他们还是尊重我的选择，不会对你不利了。”
段辞在自己完全沦陷之前听到了“协商”两个字，警惕地翻身，反过来跨坐在他身上，追根到底道：“协商？什么协商？不会是跟我好几年又找一个未婚妻吧？”
“以后再跟你细说，反正不会骗你。比起这个，”卞森年面带微笑地伸出一只手，修长漂亮的五根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你猜这是什么？”
段辞看着他，重新感受到一种似曾相识的被支配的恐惧，茫然地摇了摇头。
“五年，你离开我五年，所以欠我一辈子，”卞森年说，“要怎么还？”
段辞跨坐在他身上，忽然极不甘心地俯**，恶狠狠道：“那就不还了，你有意见吗？”
苍山洱海下的云朵，在风云际会中此消彼长，云层深厚，边缘被傍晚金黄而辽远的光线沾染。这里的四月如此清爽而温情，让人总是忍不住想起很多年前那节昏昏欲睡的文学课教室，气喘吁吁的段辞从门外进来，环顾四周，只好坐到无人敢于靠近的卞森年身边。
那个胡子花白的教授正在讲到法国的《加缪笔记》，也许是有意惩罚迟到的同学，让他站起来朗读课文的最后一段。在段辞又一次发现自己由于出来得匆忙没带课本之后，邻桌的课本被推了过来，他来不及感激面无表情的卞森年，拿起来小声念道：
“修道院上空的乌云愈聚愈厚，夜幕渐垂，慢慢笼罩了那些歌颂亡灵善德的大石板。假如此刻有人要我写一本一百页论道德的书，将有九十九页是空白的，而在最后一页，我将这么写着：我只承认一种责任，除此之外无他，那就是爱。”
然后坐下来，趁教授开始在黑板上板书，轻轻拍了拍邻座的肩膀，笑得无比澄澈干净，就像一道倏尔的光亮，猝不及防地照进了他的心房：“谢谢你的书，我叫段辞，你叫什么？”
那个好看的少年抬起头，专注地望着他，言简意赅地回答他：“卞森年。”
而从那往后，有了一切。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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