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柳若若先是惊诧,随即了然。
秦落虽然不说,但她们从小一起长大,她早看出来秦落喜欢女孩子。对方挑这么个时间“表白”,分明带着拿她寻开心的意思。秦落定是觉得自己被愚弄了,所以心里难过。
闺蜜被人欺负了,那还了得!柳若若一对秀眉怒气冲冲地向上挑起,撸袖子道:“哪个小贱人这么不要脸?!就算是愚人节,也不能开这种玩笑啊!落儿你告诉我是谁,我去替你收拾她!”
秦落听到“愚人节”三个字,登时一愣,然后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原来刚才那一出只是个玩笑,对方多半是察觉到自己老是偷看人家,借着这个机会整她呢!不然为什么她莫名其妙“表白”完,还没待自己回应,就招呼也不打地跑了?
柳若若看身边人没说话,以为自己一番话感动了对方,让她缓过劲儿来了。没想到她心里刚松一口气,秦落突然一下子扑到她怀里,“哇”的一声,哭得更凶了。
柳若若心下震惊,赶紧顺毛哄着,只听对方哭着哭着,还含混不清地骂了一句:“谢澜你……你混蛋!老子再也不喜欢你了……”
她没听清后半句,注意力只放在了“谢澜”两字上,于是打抱不平道:“原来是她!长得可爱学习好了不起吗?!落儿你等着,我明天就去收拾她!”
然而第二天,柳若若并没能逮到机会收拾谢澜——她的座位已经人去位空、被旁边的男生强行征用了。
秦落听说后,偷偷绕到三班后门,惦着脚尖往里看。当看到那空无一人的座位、和谢澜桌子上堆起的一摞摞书时,她的眼泪又一下子涌了出来。
谢澜真的是开玩笑的,开完了玩笑,浪费完她的感情,就拍拍屁股走人了。她都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那可是她的初恋啊……
想到这儿,她心里突然窜起股怒火,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冲进三班教室,众目睽睽之下,把那一摞书全推到了地上,然后又在众目睽睽之下,撒腿跑走了。
闹完以后,秦落觉得真爽,真解气。
从那以后,秦落便放飞自我了。于是这世上又少了个软萌娇羞的纯情少女,多了个性格别扭、脾气糟糕的小恶魔,以及由小恶魔衍生出的一大群“柠檬精”。
今天又是愚人节,小恶魔早早就醒了——她做梦梦到了四年前的今天,然后被活生生气醒的。一摸枕头,居然还湿乎乎的一片,原来她又在梦里,在转过头来、突然发现对方不见的那一刻,不争气地哭了。
秦落心情糟糕到了极点,她最讨厌愚人节了。
她心里嘲笑自己。这都多少年过去了,人家估计早就考上很好的大学、换了好几个男朋友了,自己居然还会做梦梦见对方,还在梦里哭的稀里哗啦的,好像是自己表白被拒了似的!
秦落气鼓鼓地起床洗漱,对着镜子梳头发,越想越觉岂有此理,手上一使力,揪下来好几根发丝。
她望着镜中本就日渐稀少的黑发,脸色一黑,索性头发也不梳了,把梳子一扔,拿过手机打开相册,熟门熟路点开最上方的收藏夹,点出红色画笔,又把以前偷怕的谢澜黑照拖出来鞭尸了一遍。
秦落挥舞着画笔,把谢澜的照片p的乱七八糟、惨不忍睹。十分钟过后,她结束战斗,欣赏着自己的成果,突然颓丧地把手机一扔,又歪倒在床上,心中悲叹:唉,谢澜还是好可爱啊……
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呢?秦落翻了个身,轻轻闭上眼睛,细细想着。
不对!她怎么样,跟我有什么关系?!她猛地睁开眼,一下子又从床上蹦了起来。
谢澜一个理科生,没准儿考上了好大学以后,天天被学神碾压,现在已经秃了呢!她心里得意地诅咒着对方,一想到对方秃了的样子,莫名觉得好笑,竟觉心情有所好转。
于是她重新打扮完毕,换上条浅粉色碎花裙子,从书架上摸出本谱夹,出了宿舍门。
没到早七点,食堂都还没开门,秦落决定先去学院琴房练会儿琴,于是溜溜达达拐上通往音乐学院的小径,从兜里摸出耳机戴上,边走边听自己昨天录下的练习录音。
她下个月要参加学校的校园钢琴大赛。虽然她对这种纯属业余的比赛完全提不起兴趣,但为了多多积累舞台经验,改善她一上台就紧张的毛病,她还是踊跃报名参加了。
这一次她要演奏的,是拉威尔的《水之嬉戏》。这首曲子她练的时间不长,自己练的时候觉得弹的挺好,到了听录音的时候,才发现问题多的很,听得她直皱眉头,心想果然自己练琴时感受到的效果,都是脑补出来的。
这首曲子本来就快,录音里,她没控制好速度,更是弹得要飞起来了,几乎把好好的“嬉戏”弹成了打群架,闹得她心里一阵急躁,脚下的步子也不自觉地跟着那节奏越走越快,很快便到了一个丁字路口——
突然,在她绕过一棵高大的梧桐树后,左边视野里出现了一辆疾驰的自行车,经过一段下坡路,直直地向她撞来。秦落躲闪不及,只觉身侧响起一声刺耳的摩擦声,紧接着,一个人影飞身向她扑来。
秦落尖叫一声,手中的谱夹掉在地上,谱子散了一地。身体接触地面前的一刻,她本能地用右臂撑了一下,手腕处立刻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
她吃痛地“咝”了一声,随即被那人影按在了水泥地上。
“同学不好意思!”
她愣怔了好一会儿,待耳边响起一句道歉声时,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她登时怒目圆睁,抬眼去看身上之人——
咦?这张脸好像有点眼熟?
秦落蹙眉,心想这人长得挺像谢澜的。
压着她的人背光,脸有点看不清。她抬起没受到冲击的左手,挡了下光,这回总算是看清了。
咦不对,这人怎么跟谢澜长得一模一样?
她就是谢澜!
清晨的阳光柔柔地流淌下来,给身前人镀上了层金边。秦落盯着她,呆呆地眨了眨眼,目光从对方的脸上一路向下,扫过她白皙的脖颈,停留在敞开的领口处——
谢澜白色衬衫最上一颗扣子没系,领口处宽松地向下垂着。从秦落的角度,刚好能从这里看进去,瞥到对方里面穿着的粉色内衣。
她一下子脸红了,瞬间来了力气,腾地从地上坐了起来,拎起完好无损的左手,指着对方叫道:“怎么是你?!”
谢澜被她弹开坐在地上,睁大一双杏眼看着她,嘴唇动了好几下,才勉强说出几个字:“你、你……你记得我?”
秦落一听,登时怒从心起:你问我记不记得你?我当然记得你!记的清楚着呢!
她很想质问对方,那天到底为什么要特意跑到她面前来,跟她开那种让她误会的玩笑,然后又一声不吭地跑掉;还想质问对方,知不知道自己差点就把她的玩笑话当了真,只有一次次地来到她们班门口、望着那空荡荡的座位时,才告诉自己,那不过是她的痴心妄想?
右手手腕传来一阵钻心的疼,一股酸涩伴着怒火涌上来,让她眼里顷刻蒙上了层水汽。她紧咬下唇,好不容易才把那氤氲着的水汽强行憋了回去,然后吃痛地握住受伤的部位,拔高声调反驳道:
“记得你妹!不记得了!”
秦落倒是也想不记得了。只是四年过去,谢澜身材变好了,脸却一点没变,还和从前一个样,叫人想不记得都难。
所以她消失了四年后,现在又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还把她撞了个人仰谱翻,算几个意思?
想到这儿,秦落不禁心中升起股怨念。于是她紧盯着对面手足无措的女生,左手攥着右手腕,往对方面前一拎,不客气道:“我下个月要参加校园钢琴大赛!你把我手伤成这样,给个说法吧!”